索性也不再想,她吃完午饭,便和张红一块去御花园散心。
望心亭靠着西北围墙,挡东风,四周又种着冬日不败的绿植,再将雅致的屏风一挡,暖和的火炉一放,温暖又雅致。
“喝点果茶,润润嗓子。”明卿将茶盏递给她。
张红受宠若惊,犹豫了许久,低头瞧着身上的伤快好了,掀开衣摆,跪在地上忍不住道:“陛下,我能一直留在你身边吗?”
她仗着读过书,有点小聪明,往日里她觉得这样就很好,甚至还颇为嫌弃文绉绉的书生,但刚才她低头瞧着自己这双不知该如何安放的脚,突然有些自卑和传统书生不一样,连最起码的知礼都不知道。
每个女人都曾做过当官的梦,她也不例外,可她早早遭受过社会的毒打,深知一个无任何底蕴、无任何人脉背景的贫民做官的可能性有多小。
现在整个大周最有权力的女人就坐在她跟前,她想试一试。
她也有想过,人凭什么帮她,可要是不厚着脸皮问问,彻底绝了她的念头,她又不甘心。
只是张嘴问问,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机会,张红觉得这不难,本来她脸皮就厚,被拒绝也没什么,本来她的水平就够不到那个机会,但万一若是有……
这可就是一步登天。
明卿慢条斯理给自己剥了一个砂糖橘,并不意外张红所说,本来也是想让她给自己打工,她瞧着跪在地上的张红,脑中划过一闪而过的念头,但很快消失不见,她没有抓住。
她愣了一下,低头缓神,继续她原来的安排:“可以。”
张红欣喜抬头,头重重磕在上面:“谢主隆恩。”
受着张红的大礼,她没有丝毫不适,觉得哪里有违和之处但又觉得没什么。
身后的如月察觉到,上前给她按揉太阳穴,明卿的头疼才好了许多,她继续道:“机会给你了,但路还是要靠你。”
张红点头,她并非什么不知感恩的人,能如此便已是十分知足。
其中,不由得庆幸她遇上的皇帝是明卿。
以前她不懂什么士为知己者死,现在她懂了,她发誓,她绝不辜负陛下给她的这个机会。
“陛下,马上就要到正月了,你有什么想要的?草民想送与您。”张红表达对她的尊敬与喜爱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跨年礼物啊!
明卿有一丝不真实感,当了皇帝好像什么都不缺,她似乎什么都不需要,也没什么特别想要。
“没什么想要的。”明卿低头饮茶。
张红有点失落,但就在这时,她听见耳边又传来皇帝怅然若失的声音,只听对方道:“倒是想看一场烟火。”
“扑通”一声,一人落在沾满满是雪的绿植中,吸引多数人的注意,被当作刺客围住,明卿瞧着里面的一抹红衣,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绿植上的积雪掉落,那人晕头转向,下意识拍拍身上的雪,头发略微凌乱,但遮掩不住精致的五官,他揉揉自己冻僵的脸,朝着陛下的方向傻笑:“陛下,我请你看烟火啊!”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冷风吹过,凉亭上的积雪掉落落在年司珏头顶,他冻得脸色发青,但不敢动。
因为陛下看他的眼神很冷,依照他对陛下的了解,陛下现在很生气。
“你怎么出来了?”明卿站在高出,眼眸晦暗,看不清情绪。
年司珏冻得牙齿发颤,但想着陛下最是不喜在她面前无状之人,强忍身体不适,轻声道:“我来给陛下道歉,那日是我无礼。”
明卿眼睫微拢,当日年司珏已经道过歉了,怎么今日又重提。
她注意到,前后道歉的神态不一样,今日的年司珏眼神发亮,不太一样。
若不是她知道主角身心健康,她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精神分裂。
“我知道了。”明卿神色淡淡。
年司珏希冀的眸光落下,其实他慌张来找陛下,并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从未这么长时间没见陛下,很想她。
但对上陛下毫无感情又冷淡的眸子,他不敢开口。
他低着头,小声又委屈:“陛下。”
明卿看见他头上的积雪,给如月递眼色。
如月拿着手帕放到年司珏手里,轻声道:“殿下,陛下让您将头上的积雪擦掉。”
年司珏的眼神顷刻发亮,他就知道,陛下就算生气,心里也有他。
不知为何,他又突然想起,大年司珏与他说得那番说词,说他之后会背叛陛下,和宫女私通。
纯粹无稽之谈,明明现在的他最爱陛下!
他眼神坚定,突然竖起手向天保证:“陛下,我以后永远都不会背叛你。”
明卿诧异,好端端怎么说这个,这话倒像是为他以后要红杏出墙立下的flag,她眉头一挑,并未当真,只当作笑话听。
年司珏这个人,在明卿看来很单纯,“恶”的也单纯,包括后期他黑化,心里想的什么面上表现得便是什么,但这脾气就像风,变化的太快,让人觉得他性情不稳。
虽然很不想随便给男主们下定义,但明卿就是觉得年司珏比其他三个都好对付,想到近日礼部尚书频频上奏的内容,她觉得是时候将人放出来。
冷风一吹,她冷得受不住,转身返回凉亭,坐在屏风后,揣着暖炉,身前的火炉也烧得暖和。
年司珏这才觉得身上回温,不由得感激望向屏风后,陛下也晓得他怕冷吗。
暖和的氛围也让明卿找到感觉,她没看着屏风后的人,盯着前方的的火炉,沉吟道:“凤君即位前有百官赐福的传统,一般都由宫里最高位主持,眼下后宫你位分最高,你进宫时日也不短,是时候学着操办宫宴。”
大周的百官赐福有两种,一种是皇帝即位,一种是凤君即位;前者是名副其实的百官赐福,后者是百官正夫诰命加身,前往后宫刺绣,谐音赐秀,算是于凤君的一种赐福。
刚感知到温暖的年司珏谢过如月递给他的热茶,还没饮下,就如坠冰窟。
他低头看着脚尖,双手紧张扯动自己身前的衣服,他不想给季羌华举办什么百官赐福宴,也不欢迎他的到来。
恍然间,他想起,这段被关禁闭的日子,偶尔听宫人提起过,季相家的大公子已经来了。
已经来了……
年司珏眼眶红红,低着头难过,他不想和别人共享陛下,可他从不拒绝陛下的请求,可他怕,怕陛下来不及喜欢上他,就喜欢上别人。
最后,他行礼谢恩:“谢陛下。”
屏风这边的明卿看着烧得红彤彤的碳,琢磨着一会儿让御膳房送两个番薯,这炭火烤红薯刚刚好。
听见年司珏谢恩,她直起身,不再盯着炉火:“既然如此,便回去好好学学。”
年司珏失魂落魄回去。
*
在上京这个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官,尤其七品官员。
其中一间小宅院里,穿着淡蓝雅正的公子行走间宛如世家大公子,观其容貌也是上佳,不像这么小的宅院养出的人物。
他立在祖父院外,听着里间祖父教训母亲的话。
模模糊糊,他听得并不清楚。
他嘴角微勾,前些日子母亲还想把他送给上司的女儿做侧夫,如今这般,母亲的算盘怕是落空。
“孟冬可是在外边?”祖父问道。
陈孟冬不再犹豫,进入里面,余光瞥见跪在正中间的母亲,不动声色。
坐在上座的祖父越看自己孙儿越满意,孙儿这出众的外表和气质就是入宫做皇帝的男妃也是使得的。
“孟冬今日带着家仆去街上转转,不要不舍得花钱,你如今正是花一般的年纪,多买些上京如今正时兴的。”
母亲停职,祖父不该以这样轻松口吻对他说话,更何况他家中并不富裕,上下所行皆需打点。
他想或许还有别的事情,眉宇微动,轻声道:“祖父,可有喜事?”
“喜忧参半。”祖父眉眼微拢,紧接着又道:“百官赐福,祖父厚着脸皮讨了个名额,到时候带着孙儿你入宫瞧瞧。”
孟冬笑容微滞,他明白祖父的心思。
按理说,他祖母最高也才做到七品小官,祖父是不该有诰命,但祖父的诰命是自己挣来的,他曾救过先帝的凤君,因为这个,祖父在家中的分量一向很足,就连母亲的上司也因着祖父对母亲礼遇有加。
陈孟冬不再说什么,行礼退出去之前还听到祖父训斥陈母,语气偏重:“你真是糊涂!我陈家莫不是要败落在你手上……”
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大雪,身旁的小厮打开伞,念叨着:“祖父最是疼爱公子了,如今连入宫这种好事,都带着公子。”
陈孟冬眼中含笑,望着远方,只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并不开心。
他并不想入宫,于他而言,宫里不是什么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