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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司珏睫毛微颤,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铺上一层浅金,他睁开眼,望着陌生的屋顶,不知怎么回事。
他怎么会来到这里?
年司珏眉头紧皱,低头瞧自己的手,非常的稚嫩,他举起手对着阳光,白瓷般的手漂亮细腻,只是手腕上的绷带有些碍眼。
正当他疑惑时,门突然被推开,他望过去,只觉呼吸都停滞了。
浅褐色的眸子天生带着凉薄,淡淡的,好似最名贵的琉璃种。
陛下!
年司珏呆住了,他从未想过,他还能再一次见到陛下。
他喉咙微涩,想要开口,却不知说些什么。
年司珏觉得这就像是一场梦,美好得不敢让他触碰。
难不成是上天觉得他上辈子留有遗憾,这才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上辈子,他连同季羌华,将陛下囚禁于深宫,最开始带着对陛下的期许,希望陛下低头,只要她低头看自己一眼,他便放了她。
可她没有,望向自己的眼神却越发憎恶。
于是,他越发疯狂,虐待陛下,又在陛下面前射杀如月等一干忠心她的人。
直到,叛军攻城,他的婢女自作主张将自己迷晕,跟着季羌华他们,顺着小道离开。等他再醒来,听到的便是,叛军攻城在地牢找到大周女帝一刀将她的头颅砍了。
他哭得撕心裂肺,推开在他身边侍奉的婢女,哭着找陛下。
可大雨滂沱,迷失了他的眼睛,而他再也找不到,梧桐树下轻声唤他阿年的陛下了。
为什么?他不明白,明明陛下也曾温柔对待自己,那为什么不能将这种当□□,继续这么对他,偏要戳破。
他恨陛下,可恨过之后,便徒留一地绝望的爱。
如今再次见到陛下,恍若隔世。
他愣愣看着她,不舍得眨眼。
昨晚上忙活一整晚,明卿早上又被张红叫起来吃早饭,正准备休息,却又被对方催着过来,美其名曰夫郎可是娇贵,不好好护着怎么行,贼眉鼠眼让自己过来给年司珏送早饭。
她和年司珏这种特殊的情况,她不想让别人知道,会很麻烦。
于是她就上来。
一进来就看见对方在发呆,让明卿觉得奇怪的是,对方望向自己的眼神。
以前的年司珏的眼神很干净,望向她这具身体充满恋慕。
现在吗?
明卿眼睫微垂,很奇怪,不像是以前那种眼神,倒像是久经一切又归来的眼神。
她将饭菜放在一边,正准备出去时,她被人喊住:“陛下!”
明卿停下脚步,没转过身,示意对方有话快说。
年司珏想要掀开身上的被子,过去抱住陛下,可手腕上的痛感,让他眉头微皱,他眼中闪过不耐烦,望向远处的陛下,忍不住示弱:“陛下,能不能陪陪我?”
明卿没说话,直接抬脚就走。
她还以为对方会说点有用的,比如他的眼神怎么那么奇怪,见她时的表情就像是一个不该见到的这里的人。
待在床上的年司珏怔愣片刻,没想到对方转过身,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他大受打击。
在此之前,陛下对自己一直和颜悦色,即便只是把他当作普通的弟弟,在这些小要求上,对方基本都能满足。
到后来一度传出“上京最得当今陛下喜爱的便是贵君”这种话。
在他心里,陛下很会照顾人,也很令人着迷,特别会为别人考虑。
客栈的竹门突然被关上,他坐在床上,怅然若失,怎么重来一次陛下对他这般冷漠,不似从前。
突然,他心里有一个可怕的猜想,陛下不会和他一样都是重生。
他脸色煞白,不敢去想这种可能性。
如果陛下真的是重生,那么陛下对自己冷漠的态度,也有了合理解释。
可他不敢去想,如果陛下真的知道上辈子的事情,那迎接他的将会是什么。
陛下她、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原谅自己。
何谈她会爱上自己。
第9章
明卿转角遇到张红,望着行色匆匆的张红,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张红没说什么,神色特别匆忙,焦急道:“有急事。”
此时此刻,明卿很想有个属于自己的贴身助手,而她什么也不用干,挥一挥手就有一份资料递上来。
她摇摇头,觉得自己在做梦。
走到楼下,她叫住小二,问*她:“刚才可有人过来喊我那同行的姐姐?”
小二麻利道:“是有一个,我印象还挺深,对方穿着朴素焦急忙慌,刚好那位张阿姐就在下面。”
见小二眉眼微转,她将银钱递给她:“还有别的重要消息?”
小二开心接过,笑着说:“那人说话嗓门大,又因着焦急并未避讳我们,小人这才听了一耳朵。那人说与他们同行的人要去衙门告御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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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了!等我几天,只要我探清楚情况,到时候自有门路,如今你们贸然行事,焉不知不会打草惊蛇。”张红望着眼前这群人,忍不住又骂:“你们这群人竟然拦不住两个幼子,说什么我也不信。既然你们信不过我,那等这件事过了之后,我们便散开吧!”
张红身边聚集的人,大多衣着简陋,手指缝隙上还沾着不少泥土,面色黝黑,皮肤皲裂,是无路可归的农民。
她们面色憨厚,做错事都心虚低下头,但却不服输:“谁知道那姑娘什么来历,万一她官职小,把我们当作麻烦避之不及,再转手把我们买了。”
张红冷笑:“我看你们都有注意得很,还需要我作甚。”
“你说得好听,你自己拍拍自己的良心,巴结上贵人真的是为我们考虑吗,你难得没有一点私心。”
“你们这话什么意思。”张红彻底恼了。
“我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把我们换了,好给自己在贵人面前铺路。”
张红气笑了:“我算发现了,你们一点都不蠢,一个个都精着呢,那两个孩子恐怕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你们派出去当靶子,张姨若是泉下有知,定掀开棺材板把你们一个个啃吃了。”
说罢,她立马走向衙门。
秋日阳光刺眼,她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向衙门。
最开始她注意到明卿身上的衣着服饰很是不同,她开始有目的引起对方的注意,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吸引对方。
但她也没轻举妄动,在她以为对方是个从小富养没见识过人心险恶的傻白甜时,突然她发现看不懂对方了。
现在,她们并不相熟,恐怕也不会涉险帮自己。
张红着急去衙门,一来心疼那两个孩子,二来看有挽回的余地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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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衙门口热闹起来,今早突然跪了两个柔弱的小男孩,双手盛着御状。
但大半天过去,衙门却仍然没开门。
周围围观的百姓不由得叹惋,这么小的孩子一跪就是一上午,而这衙门还心狠不开门,知情的人倒是觉得情有可原,告御状并非那么简单。
无论成功与否,都要流放严重的甚至是杀头,而在受理之前,还要受三十大板以儆效尤,示意天家威严不容冒犯。
百姓望向地上跪的两个小孩,不由得心生同情,这怕是受不住那三十大板。
各大客栈热闹异常,就连祥云楼里面的人也听到动静,季羌华揉着眉头,都出来了,为何还这么喧嚣。
他派青竹问明情况。
此刻,衙门门开了,沉重的乌木门被打开,透着威严肃穆,两队人从左右而出,整洁肃穆。
就在京兆尹从里面走出来这段功夫,张红到了,毫不犹豫跪在两个孩子前头,从他们手中接过御状。
在人群中的明卿将这一切看得清楚,甚至还看见张红移动一小段,试图遮住两个小孩的身影。
她心情复杂。
“堂下何人?”京兆尹面色微老,十分严肃。
“民女乃上京西区张家村人,名为张红,状告御前侍卫君兰,强占百姓土地,纵马践踏庄稼,致使张家村半数伤亡,两人致死,恳请大人还民女一个公道。”
京兆尹暗暗发愁。
若是以前的君兰她自然要避其三分,绝不会受理,但秋猎之前君兰贪污受贿的证据被御史台发现……
虽说陛下大怒,但对君兰的处置却被搁置。
京兆尹头疼想,难不成陛下还想网开一面,若她再接过这案子,岂不是惹了一身骚。
人群中的明卿恍然大悟,原来张红一直缠她是为了这个!
这个君兰她当然不陌生,对方可是她那未过门的凤君——季羌华正儿八经的官配,只是原著里有张红状告君兰的场景吗。
明卿眉头微皱,不再去想。
原著里季羌华的白月光就是君兰,也正是因为这个白月光的死诱发季羌华伙同后宫众人弄死女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