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晚忽然就感觉到很痛。
哪里都痛。
手也痛,脚也痛,虎口痛,皮肤也痛。
“你没事吧?”蒋雪关切地询问。
贺厌显然此刻也看见了这边的言晚。
他几步走过来,手中的粉色书包晃了言晚的眼。
言晚觉得自己的视线已经聚焦到只剩白光。
“怎么了?”贺厌语气沉沉。
蒋雪立刻就要回答。
“这个同学她……”
“没事。”言晚默默将还有火辣辣灼痛感的手收回去,背到校服裤子侧面,“没事,没拿稳水杯。”
贺厌瞧了她一眼,“小心点。”
言晚“嗯”了一声,满脑子只想逃离。
“我先去个厕所。”
几乎是落荒而逃。
在厕所待了将近十分钟,言晚才收拾好情绪走回教室。
教室里,贺厌靠在自己的桌旁,而他的座位上则坐着刚刚的少女,沈琦在一旁和她聊的热络。
贺厌随手翻着手机,也不催他们,一副耐心很好的样子。
“我靠!从小就认识?那你和厌哥岂不是青梅竹马?”
蒋雪笑了笑,“算是吧,我们两家是世交,所以从小就在一起玩。”
沈琦大胆猜测,“那你是为了厌哥转来我们这儿的?”
蒋雪眼睫忽闪,回答得模模糊糊。
“算是吧,也不完全算是。”
“那你也是理科生吗?”
“不是,我学美术的,明年就出国了,来这儿就算是放个假?”
沈琦竖起大拇指,“早晚跟你们这些有钱人拼了。”
这时贺厌突然插了一句,“人家早就拿了国家金奖保送的,你这样的,花钱都难顶。”
沈琦还在说什么,言晚已经听不进去。
这样的维护,生怕别人对她有一丝不好的评价。
言晚的心彻底塌下去。
吸了吸鼻子,她往自己的座位走。
贺厌看见她,身子往旁边挪了挪。
言晚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马颖在这个时候走进来。
教室里一瞬间安静下来。
马颖走上讲台,四周扫了一眼,开口。
“大家都看见了吧,我们今天转来一名插班生,不过人家早就保送了,你们和人好好相处。”
说着马颖下巴点了点言晚这边的方向。
“蒋雪,你做个自我介绍。”
蒋雪大方的从贺厌的椅子上起身。
“大家好,我是蒋雪,我还挺会画画的,你们要是想要肖像,我可以帮你们画,要是有什么集体活动也不要忘了我哦。”
人长的漂亮,又落落大方,宛如城堡里偷跑出来的公主。
这样的人自然让大家都喜欢。
起哄声不绝于耳。
“放心吧!肯定叫你!”
“这是新班花了!”
“这明明是校花!”
“哈哈哈哈!”
马颖拍了拍桌子,“好了,安静,对了你和贺厌认识,那沈琦,贺厌右边第二组还有个空位,你挪个位,让他们一起坐,正好有个照应。”
沈琦哭丧着一张脸哀嚎,“老班,你就这么拆散我和厌哥是吗?”
马颖压着笑,“别贫,动作快,马上英语老师就要来早读了。”
沈琦认命地拎着书包往旁边移了个位置,蒋雪朝他合掌表示感谢,然后顺势坐上他原来的位置。
贺厌也得空坐回自己的位置。
言晚不知道这一天她是怎么过的。
蒋雪的问题总是很多,好像对这里的什么都很好奇。
贺厌却从不会厌倦似的一一作答。
“杨城十一月就这么冷吗?不是说是南方,比京市这个北方还冷。”
“这里是湿冷,京市干冷,不一样。”
“你们要学很多科目吧?”
“还行。”
“中午吃什么?”
“都行,你想吃什么?”
“哎,我好像忘记给我爸打电话了。”
“蒋叔最近怎么样?”
“你是想问贺爷爷吧?”
蒋雪还在小声说着,“我来之前去见了一趟宗园,贺爷爷对你可是气得很。”
贺厌没说话。
“你真不打算回去了啊?”
“他派你来做说客?”
蒋雪撇撇嘴,不以为然,“我一直都是两面派,你又不是不知道。”
两人从家庭到对方的家人,甚至生活方式,都是无比熟念的状态。
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言晚想。
这些日子短暂的靠近,只是一场她单方面幻想的梦罢了。
她和他之间。
云泥之别。
隔着天堑。
不应该嫉妒的。
可偏偏还是嫉妒。
怎么也控制不了。
妒意疯长,快要吞噬言晚。
除了做题麻痹自己,言晚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停止自己地胡思乱想。
外婆端着牛奶进来的时候,言晚的眼泪已经压抑到极限。
“杳杳,怎么还在做题?这么晚,该睡了。”
言晚吸了吸鼻子,深呼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调不要颤抖。
“阿婆你先睡,快要期中考试了,我做完这张卷子就睡。”
外婆将牛奶放在她手边,临走前还是不忘嘱咐,“还是身体重要,你们本来就睡得少,回来就不要再熬了。”
言晚点点头,眼泪几乎夺眶而出,“知道了。”
外婆没发现异常,转身出去带上房门。
一滴泪打湿手下的卷子,黑色墨水被晕开,透过纸背。
言晚胡乱抹了一把,强行逼迫自己静下心来,继续算题。
蒋雪来杨城一中的日子,人缘混的很好。
陈欣月为主的几个女生总凑着她玩儿,但她好像独独爱和关月凑一对。
大概是她们同样喜欢一个美国的乐队。
唱死亡摇滚的。
言晚没听过。
女孩子的关系就是这样,只要有共同的喜好,很快就能熟悉起来。
中午的时候,蒋雪要和贺厌沈琦他们去外面吃饭。
她叫了关月。
关月一向是和言晚连体婴的。
但她也不想拒绝新交的朋友,所以她征求言晚的意见。
“杳杳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言晚是想拒绝的。
她不想一次又一次地闯入那种尴尬的气氛里。
但是关月为了照顾言晚的感受,几乎完全把自己的时间都分给了言晚,完全不和别人来往。
对于蒋雪,她是真心喜欢,也是真的聊得来。
言晚不想让她失望。
她小声地说了一句,“好”
关月肉眼可见地目光放亮,蒋雪也很开心,下意识过来挽住言晚的胳膊。
言晚猛地一退。
蒋雪的手僵在半空。
关月见状赶忙过来打圆场,“我们杳杳不太爱和人有肢体接触,她不是故意的。”
蒋雪完全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两人聊着什么高考结束乐队可能会在哪儿开演唱会,然后就一起往前走。
言晚有意落后一步。
沈琦搂着贺厌的肩膀,两人聊着晚上要打篮球。
言晚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像个偶然闯入的外来者。
步子越走越慢,头也几乎埋到地上。
不知不觉就落后了一大段。
突然,前方有个干净的声音响起,语调夹杂着些许无奈。
“走这么慢,要人背吗?”
言晚骤然抬头,迷茫地看过去。
前方林荫道两旁地枫树已经落了满目金黄,枫叶洋洋洒洒飘落一地。
整个杨城已经入秋。
空气中隐隐有湿漉漉的味道。
贺厌站在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脚步。
他踩着地上的落叶,好看的眉眼依旧懒懒地掀开,仿佛还是那副对什么都不太在意的样子。
见言晚还愣在原地,他索性几步走回来,停在她的肩侧,似乎是妥协。
他说,“算了,我和你一起走,你跟好了,别丢了。”
言晚呆呆地“啊?”了一声。
贺厌更无奈了,他问,“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家吃吗?”
“不知道。”
“那为什么不跟好?”
“哦。”
馆子是沈琦选的,是一家川菜馆。
蒋雪和关月都嚷嚷着要吃辣的。
正是午休时间,川菜馆生意火爆。
沈琦一向是个八面玲珑的,不知道怎么刷脸插了个队。
几人进了一间雅致的包厢,包厢是八人座的桌子,墙壁上挂着京剧的脸谱。
很有川剧特色。
几人坐的分的很开,反正位置大。
蒋雪直接点菜,勾选起来毫不费力。
她点完了将菜单推给贺厌,“你问问言*晚吃什么,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忌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