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做!医生你给她做!”裴司言有些语无伦次,“是缺钱吗?我有!”
说着他手忙脚乱地去翻口袋里的钱包,然后一股脑儿将银行卡掏出来塞到医生怀里。
“这里,我的钱都给你!医生,求求你,一定要帮帮她!她……”裴司言有些哽咽,一米八大高个就这么红着眼眶说了一句,“她才二十一岁啊,我怎么能让她,让她…….”
银行卡乱七八糟散了一地,裴司言说到一半哽咽着伸手捂住自己的脸。
紧绷一晚的神经松懈开,言晚也终于止不住地开始掉眼泪。
手术室的医生大抵见多了这样的悲剧,她将银行卡整理好放在一旁的地上,然后叹了口气说:“我们院的植皮技术没有市一院的技术成熟,若是你们能找到一院的林院长,这姑娘的脸大概还有得救。”
裴司言如梦初醒,“好!林院长,我这就去找……”
说着他就要往外走,脚步踉跄。
医生又叫住他,“哎,但是林院长已经退休了,他……”
裴司言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整个人如坠冰窟,脚底也像是生了根,顿在原地。
言晚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猛的揪住,令人窒息的无力感潮水般朝她涌来。
这时,寂静的医院走廊里突兀地响起一阵电话声。
言晚摸出声源机械般地接起电话。
对方的声音还带着一路的风尘仆仆。
“言老师,我还是觉得你……”
话说到一半停住,男人似乎停了步,语气也沉下来。
“言晚?你怎么了?你在哭?”
听到贺厌的声音,情绪泄洪一般,言晚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下坠,颇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像是束手无策地小朋友终于见到了家长,言晚语无伦次,断断续续地说着。
“贺……贺厌,怎么办?我……我找不到那个什么林院长,医生说,林院长他……他已经退休了。”
贺厌的胸口处骤然收紧,再开口的时候嗓音居然带着一丝颤抖。
“言晚,你先冷静,你乖一点告诉我,怎么了,你受伤了吗,是哪一位林院长,你先告诉我。”
言晚在他的循循善诱下找回了一丝理智,再开口时逻辑也通顺了很多。
“是李舒舒受伤了,她是我的好朋友,她……她骑机车出事了,现在医生说……说她需要植皮手术,这个手术需要一院的林院长才能做。”
贺厌继续缓着语气问道:“你呢?你受伤了吗?”
“没有。”
几不可察的地松了口气,对面的人才继续道:“好,我知道了,我来解决,但是你现在先……先不要哭了好不好?我保证你的朋友一定会没事的,好吗?”
“好,我没事。”
挂了电话,言晚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对贺厌一股脑儿说了什么。
大概是高中被他养成的习惯,最无助的时候总是容易轻易向他示弱,所以一听到他的声音,就立马崩塌了脑中的弦。
但言晚没有心情去谴责自己,因为只过了五分钟,手术室的自动门就再次被打开,刚刚的医生又一次走出来。
她惊喜道:“林院联系我们了,他马上就会赶过来接受手术!”
裴司言如释重负地瘫软下去,言晚却微微一愣。
这是……贺厌的手笔?
时间拉回到五分钟前,京北机场的大厅内。
贺厌挂了电话,快步走到旁边的休息长椅边然后坐下。
林特助跟在后面,对他突然的转向有些措手不及。
明明刚刚结束两天一夜的奔波,自家老板应该是要早点回家休息才对。
他跟着过去站在贺厌旁边,斟酌着语气试探性问道:“贺总?怎么了?”
等面前自家老板抬起头,他瞬间心头一惊,差点跌破眼镜。
算起来从在国外开始,林特助就一直跟着贺厌,在他的的心里,贺厌这人就是自带系统的真神。
无论发生什么事,哪怕是泰山崩于顶他也面不改色,甚至在一年前做空自家集团的那场股东大会上,他都没见过贺厌皱一下眉头。
可此刻,那样八风不动的贺厌却微微红着眼眶,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就连捏着手机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
他嗓音沙哑到极致。
“去查一下言晚在哪家医院,然后联系一院的林院长,叫他去给一位叫李舒舒的姑娘做手术。”
作为一名顶级特助,林特助当然知道自己不该过多去问老板的私事,于是他绝不多言地应下老板的吩咐。
“好的贺总,那您这边现在要帮您安排车回望城苑的别墅吗?”
贺厌摆摆手,一副空了力气的模样。
“去查言晚在哪家医院,要快,然后送我过去。”
“明白。”
贺厌赶到市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
李舒舒的二次手术进行到一半,言晚坐在长椅上,整张脸都躬身埋在自己的臂弯里。
视线处出现一双黑色皮鞋,头顶的白炽灯也被高大的身影挡住。
有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言晚从臂弯里抬头。
昏暗的长廊里,男人半蹲着身子,就在她的眼前。
光影明明灭灭地落在他漂亮的脸上,有别样的风情。
大约是来的太急,他还穿着一身正装,西装外套脱在臂弯处挂着,身上的白色衬衫因为一路的奔波,也有了折痕。
贺厌的眉眼间都是疲惫,但和言晚说话的时候,还是将声音放的很柔。
“吃饭了吗?”
言晚摇摇头。
“现在想吃吗?”
言晚还是摇头。
贺厌起身将自己的外套罩在她狼狈的身体上。
“好,那我陪你等你的朋友出来,我们再去吃饭。”
言晚不说话,只愣愣地睁着红肿的眼盯着他。
“今天吓坏了吧?”贺厌给她披完衣服,顺势坐在她身侧的位置上。
言晚依旧沉默。
“没关系,我来了,我们杳杳再也不用害怕了。”
言晚终于涩着嗓子开口,语气里有些不确定。
“你叫我什么?”
贺厌温柔地笑了笑,伸手摸她乱七八糟的脑袋。
他故意四处看了看,然后问道:“这里还有其他人叫杳杳吗?”
言晚忽然脸颊开始发烫,连声音都小了下去。
她反驳。
“你不可以叫我杳杳。”
“那谁可以?”
“月月,阿婆,或者是……”
“你男朋友?”贺厌接过话,然后特别自然地说道:“反正你男朋友他现在不在这里,我叫一下也没关系吧?”
说完他还幽幽地补充了一句。
“谁叫他放你一个人在这里的。”
“坏男人。”
第38章
言晚这一整晚都在被贺厌带着走。
李舒舒的手术结束,林院长出来宣告手术成功,然后言晚就被贺厌带着离开去了地下车库还上了他的车。
今天没有大背头司机,贺厌开的也不是那辆连号车牌的迈巴赫。
是一辆浅金色卡宴,车牌也看不出什么规律。
言晚坐在副驾驶,目光呆滞地盯着空调的出风口。
贺厌在打方向盘的间隙抽空看她一眼,继而伸手拨开空调风扇的方向。
“别对着吹,容易生病。”
言晚终于恢复意识,她这才想起来问道:“你呢?你发烧好了没?”
贺厌轻扯唇角,有些秋后算账的架势。
“言老师现在才关心,会不会太晚了一些?”
“我……”言晚自知理亏。
好在贺厌好心得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问她。
“想吃什么?”
言晚朝车窗外看了看。
凌晨四点半,外面漆黑一片,像是兜头罩了一块巨型黑布。
马路上几乎一辆车都没有,只有一辆浅金色卡宴,车速很慢,并不着急的样子。
言晚有些怀疑:“这个时间点,再等等都要吃早饭了。”
贺厌似乎笑了一声,他一手打方向盘一手从旁边的储物格里拿出一瓶水朝她递过去。
“你只管说想吃什么,我总能给你变出来的。”
言晚接过水想了想,“鱼汤,我想喝鱼汤。”
其实不是她想喝,而是想着如果现在能买到鱼汤的话,可以打包好送去医院,等李舒舒麻醉过后,立马就能吃上。
贺厌又瞧她一眼,这一眼似乎直接看穿了她。
“鱼汤我会安排人送去医院,你现在就好好吃饭,然后回去睡一觉,等休息好了,明天再去医院照顾你的朋友。”
言晚有一瞬被看穿后的尴尬,偏偏嘴上还是不肯认输,她越说越小声,“我就是想喝鱼汤。”
贺厌好笑地摇了摇头,无奈道:“成,喝鱼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