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单霜说道,目光从虞妙弋的肩头越过落到了项羽身上。高大伟岸的身躯,俊朗坚毅的五官,果然是英雄的后人啊,一副的器宇轩昂。
“嫂夫人,别来无恙。”项羽上前打招呼道。
“项兄弟,快十年不见了,没想到你已经长得如此高大威武,还听说你和项二叔在会稽起义了,呵呵,恭喜你们终于能实现除秦复楚的大业了。”单霜和和气气地说着,但这话明显的冷嘲热讽。项羽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啊,嫂子,我肚子饿了,今天的晚膳是不是有妙弋最喜欢的芝麻汤圆?”虞妙弋赶紧出声缓和尴尬的气氛。
“有,有。一听说你这丫头要回来,我赶紧让钰如准备了。”单霜握着虞妙弋的手,轻拍了下她的手背,满脸的宠溺。
“好了,赶了一天的路,大家也饿了,先进去开膳吧。”虞子期适时接口,扶过妻子后回头看了下项羽,“项将军也请吧,寒舍粗茶淡饭请将军将就。”说罢直接扶着妻子进屋。这样的淡漠之礼让项羽脸色更是难看,以他的傲气,如若不是为了军械,项羽真想一走了之。
“项大哥,请随妙弋进屋。”虞妙弋知道项羽心里不好受,此刻也无法说些什么,只能在一旁稍稍缓和气氛。
寒冷的冬日,眼前女子的笑颜却暖如春风,项羽本想也回以她一个笑容,然而目光落到她缠着纱布的颈项时,项羽脸上的笑意全失。虞子期夫妇冷待他没错,他项羽竟让自己的未婚妻在自己眼前受伤,不怪他们生气,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对不起,妙弋,伤还痛吗?”项羽愧欠地问道。
“没事,不疼,其实早就没有流血了,是哥哥比较夸张硬是给我包了这么多层纱布。”虞妙弋不以为意地笑着,并不希望项羽为此感到愧疚。
“为什么?”项羽突然地一问让虞妙弋停下了笑,“项大哥,什么为什么?”
喉结上下而动,项羽刚要开口却被远处呼唤虞妙弋的虞子期打断,“妙弋,还不快进屋?”
“嗯,来了。项大哥,你想问什么?”虞妙弋应了下虞子期后看向项羽。项羽凝望她一会后却没有把话说完,“我们进去吧。”他说罢已经起步。虞妙弋不明所以眨了下眼后只能跟在他身后进屋。
为什么?项羽其实很想问,为什么会对他那么好?她口中的那个“项郎”可是他?为什么她望着他的眼神会那样的深沉痴恋?但满肚子的疑问却在到嘴时问不出来,生怕她给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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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饭后,虞妙弋被婢女钰如伺候着好好地梳洗了一番。回家的感觉真好,但是此刻独坐厢房,以手支颐的虞妙弋一点惬意都没有,只是睁大着眼睛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天空怔怔发呆。冬雷滚滚,看起来快下雨了。
“哎。”虞妙弋叹了口气,今晚的晚膳吃得很不舒心,至少一直被冷落着的项羽绝对心里不好受。怎么办呢?虞妙弋心里有些慌乱,上一世因为一些误会,虞子期对项羽是没多少好脸色,但也不会像这一世这样对他那样的冷淡,甚至于有些的无礼。以项羽的傲气她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直接走人。
她虽然重生了,但很多事似乎脱离了原先的轨道,懊恼的是她此刻正被一大堆问题困惑着,而那地府冥司却整日的不见。特别是现在哥哥虞子期正和项羽关在书房密谈,以她上一世的记忆,他们密谈时有提及她与项羽的婚事。但虞子期这次却因为她的受伤更是怨恨责怪项羽,他会答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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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虞妙弋在房内发愁时,虞府书房的两个男人却正剑拔弩张地对视着。虽然,剑拔弩张地绷紧神经的只有虞子期一人,项羽始终平静地回视他。
“子期兄。”最终还是由项羽打破沉默。
“不必叫得那么好听,项大将军,我虞某人高攀不起。别忘了两年前你项羽对我们虞家的羞辱。”虞子期这话一出,紧闭着门窗的书房内气氛立刻凝重起来。
☆、恩怨(下)
“不必叫得那么好听,项大将军,我虞某人高攀不起。别忘了两年前你项羽对我们虞家的羞辱。”虞子期这话一出,紧闭着门窗的书房内气氛立刻凝重起来。
“两年前叔父不小心惹上了官司,我们不得不东躲西藏以避开暴秦爪牙。叔父受了伤,我根本无法离开,而且我那时还是一个朝不保夕的逃犯,我自知配不上妙弋。”项羽诚恳地说道。两年前,也就是他二十二岁、妙弋十六岁那年。那年对于项羽来说是多事之秋,叔父项梁因为嫉恶如仇,杀死了一个暴秦狗官而被举国通缉,当时他随着叔父东躲西藏,最后辗转到吴中,在会稽落脚,一切都还不稳定。
虞家的人不懂如何找到他们,似乎还很急,一打开信封,项羽看到的就是成亲一事。虞家来催亲,想起那个爱笑的女孩如今也该是亭亭玉立的十六岁少女,项羽叹了一口气。十五及笄,如今因为他,她已经被耽误了一年。项羽愧疚,但却不能立刻去迎娶她,以他那时的身份,他如何娶她?能给她什么?他并不想未来的妻子跟着他东躲西藏,颠沛流离。所以,出于总总方面的考虑,项羽最后回了一封“退婚书”,说他身为楚国项燕嫡孙,此生只以复仇复国大业为重,暴秦不除则不成家立室。但项羽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这样一封“退婚书”竟让虞公当场吐血而死。
其实早在项羽暂住虞溪村的那两年,虞公对他就颇为赏识,特别是在项羽理直气壮回项梁那一番要学就学“万人敌”的豪言壮语后,虞公更是直接主动与项梁提出定亲之事。虞家虽然从未入世,但是虞公一直以来都是忧国忧民之士,最恨暴秦的恶行,所以,当年在暴秦举兵伐楚时才会几近倾家荡产,给项燕大军免费送上大量兵器。虞公很欣赏项羽,在项羽留在虞溪村的那两年,他待他比自己亲儿子还亲厚,这还引起虞子期诸多不满。
虞子期自小只喜欢打铁铸剑,对入世一点兴趣也没有,对世道谁强谁暴更是没大多兴趣。但是从小就被虞公捧在掌心的虞妙弋却有一颗侠义心肠,每每听他讲到暴秦罪恶和楚国如何遭受欺凌时,小妙弋都会义愤填膺,所以在父亲的熏陶下,小妙弋立誓非大英雄不嫁,虞公闻言大喜,立刻一头热把女儿许配给项羽。
两年前,虞公病重,他无论如何都想看见自己的女儿嫁予项羽才肯瞑目,所以,虞家这才不惜重金到处打听项羽的下落,好不容易打听到了,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封“退婚书”,虞公这才当场吐血而死。所以,虞子期从此怨恨起了项羽。
“当年之事,不管如何都是我的错,项羽自知愧对虞公错爱,有负他老人家的嘱托,此次护送妙弋回家,一是向虞公致歉,二是迎娶妙弋,还望子期兄……”
“致歉?迎亲?”虞子期打断项羽,已然怒不可遏,“这就是你致歉、迎亲的方式?为了诱出殷速,你毫不犹豫以妙弋为饵,害她受伤,差点就被殷速杀害!而她呢?两年前你的退婚书让她有多尴尬?两年来她失去了多少笑颜?这些你在意过吗?明明是大好的姑娘,却被外面流言蜚语说她是别人不要的扫把星。可即使这样又如何?那丫头仍旧没有对你死心,两年后一听你在会稽起义立刻留书出走前去找你。你……”
说到最后虞子期只余深深的喟叹,从十五及笄到双九芳华,那个傻丫头为了项羽一拖就是三年,如今……哎,也不知他们二人重逢后发生了何事,一想到妹妹对项羽那样情真意切的关心,虞子期就满心担忧。妹妹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那种固执到偏执地步的执着真比牛还倔,她虽性子柔和不争强好胜,但是一旦认定的事,她会不顾一切,而且往往的,她一腔热血的付出总多于所得的回报,而她却鲜少去计较,这点倒是与父亲极像,可真让虞子期无奈。
“子期兄,所以罪责都是我项羽一人之过,还望你原谅、成全!”项羽郑重地欠身拱手说道,看到虞子期直接偏过头不看他,项羽站起了身子,二话不说竟然提袍跪下。
见项羽跪下,虞子期赶紧转开身子,一点也不想受他这一跪。来到窗前,看着暗淡无光的天际,虞子期长长一叹,“项羽,你起来吧,虞某人受不起你堂堂项燕嫡孙的一跪。我虽然对你有怨,但抛开个人私怨,你项羽做得没错。毕竟你不是平凡人,你是大英雄项燕的嫡孙,你从小就扛起复楚除秦的大任,你是大人物,是我们虞家高攀不起你,舍妹也配不上你,我只求你一事,那就是彻彻底底地断了她对你的念想,让她能够安安心心地嫁个平凡人,相夫教子,走完这一生。小妹年少无知才会老想着嫁给一个大英雄,可跟着一个大英雄能有什么好下场?他荣时,她也不会是他的唯一;他衰时,她随时都有亡命的可能……”自父亲过世后,虞妙弋就是他虞子期唯一的亲人,也是他从小就呵护的宝贝妹妹,他由衷不希望她下半辈子跟的人是一个一生戎马,随时都在刀尖上舔血的“大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