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项羽勃然而怒,可让虞妙弋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扬起了巴掌。他竟然想打她么?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爱她疼她都来不及,何曾会想打她?可这一刻他却要为另一个女人打她吗?虞妙弋睁圆了双眼,除了将已经在眼眶积蓄的泪水逼回去外,她倒想睁大眼睛看看他会不会真为另一个女人打她。
始终,他的巴掌还是放下了。项羽紧了紧拳头,内心真正纠结与在意的事却不知该如何对她开口。“对不起妙弋,很晚了,你先休息。”他转身离开,头也不回,而她终在他离去时落下了一再隐忍的泪。“不要对我说‘对不起’,项羽……”而这就是他所谓带给她大定的天下吗?原来一个多月前她不敢面对的问题真的存在。而她何必逃避了一个多月今晚提起来自取其辱呢?泪不可抑制地潸然而落,可这一刻虞妙弋却更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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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眠,即使到了翌日中午,项羽仍旧没有出现在她面前。看来除了不想碰她,他还不想见她了呢。虞妙弋苦涩一笑,安抚儿子睡下后怔怔发呆,忽然,她明白了一个更加残酷的现实,无论在薛城亦或者安阳,他明明都那么期待孩子的诞生,却在这次回魂后一点也不疼爱他们的鼎儿。
他不爱他们的孩子了,因为他心里惦记着前世的恋人以及和那个恋人拥有的子嗣吗?项羽,你为何可以如此偏心?鼎儿也是你的孩子啊,而她也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啊……
她的泪早已在昨晚哭干。
傍晚,躲了她一天的人终于再次出现。
“妙弋,我和亚父商议好了,三日后是良辰吉日,宜立后。到时……”他笑脸相迎,还未说完的话却被她冷然一笑截断,“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项羽,你在弥补我还是同情我?你的王后,我从来都不稀罕,既已不爱又何须多此一举?”虞妙弋推开了他,冲进了寝室。她带上了门,紧紧锁上,任他在外面敲门呼唤。本已哭干的泪再次决堤,可为何她仍旧想笑?她再也受不了他的忽冷忽热,他难道不知道她要的不是他的后位而是他的解释吗?
“妙弋,开门好吗?别胡思乱想好吗?”他央求着她,可她曾经也恳求过他,“我说过的,我也不想胡思乱想,所以项羽,你来告诉我真相吧。”然而回答她的却是他再次陷入的沉默,泪婆娑满面,但她却仍旧是笑了,“既然如此,你走吧。什么时候愿意告诉我真相,哪怕是最残酷最不堪的真相,你再来见我吧。”他仍沉默不语,而她也再无耐心等候,跑进内室,把门也紧紧关上,趴在他们曾经温存过片刻的雕龙锦床上,她不再哭泣,双眸一闭,迷迷糊糊间,她竟然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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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妙弋,虞妙弋。”迷迷糊糊的睡梦中,有人在呼唤着她。清澈动听犹如仙籁的女音,虞妙弋立刻辨出了声音的主人。
“白箩……”项羽那前世的恋人。即便此时此刻她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她,虞妙弋仍旧是睁开了眼,眼中迎入一身白衣如雪,美丽如仙的女子。仙子笑脸相迎,可虞妙弋却不知该以何种表情面对她。
“虞妙弋,你现在的心情我很清楚,所以,不用勉强自己。”仙子的声音很动听,可却似一根针扎进了虞妙弋的心间,“你很清楚?是啊,你当然清楚,我胸膛跳动的这颗心本就是你的。这颗爱着他的心是你的!我是什么?到头来我是什么?你为什么在这一刻见我?想嘲笑我吗?仙子!”
“对不起……那孩子本不该将你换心重生,让你再受一世的劫难。”
“够了。你也跟我说对不起?我不想听。换心重生……呵,其实那孩子他真正的目的是想让你复活吧。借由我的身躯复活。所以仙子,现在时机成熟,你想取而代之了吗?”不怪虞妙弋尖酸刻薄,只是她真是恨极了他们前世的一切人物与是非。恶灵蚩尤想利用她的重生附身控制项羽,冥司麟少想利用她的重生让他的母亲复活,现在昔日仙子终于也要有所行动了吗?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取代你。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即便我会爱他生生世世却也不会破坏他今生的幸福。遇到你是他的幸运,而他今生爱的人只是你,毋庸置疑。”仙子的声音仍旧动听悦耳,虞妙弋却只是半信半疑,不想多费唇舌听她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虞妙弋直接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仙子有话直说吧。”
“项羽有难。”短短四个字让虞妙弋终于抬眸正视了眼前的仙颜女子。可白箩接下去告诉她的噩耗更让她如遭晴天霹雳……
☆、噩耗
“妙弋,对不起。”睡梦之中,有人呼唤着她,可他口中的“对不起”三个字,她又该如何面对?虞妙弋忽然不想醒来,这样也许她就不必面对白箩告诉她的噩耗,而她的项郎也可以一直好好的。
“妙弋,睁开眼好吗?不要不理我好吗?打我骂我都可以,只要你肯睁开眼,看看我。妙弋,对不起……”男人嗓音沙哑,他的声声恳求一点点融化了她心头的寒冰,最终让她挣扎着醒来。
“不要再对我说‘对不起’了,好吗?项郎。”她睁开双眸,抬起手,抚摸男人已经红了的眼眶。项羽欣喜地再唤她一声,扶起了她,将她紧紧抱在怀中,生怕再失去她一般。他的深情与深情之中隐隐作祟的惶恐让她不得不面对白箩刚刚所说的噩耗。“项郎,你对不起我是因为你没有告诉我其实恶灵蚩尤还在你的心底深处,而你当日折断天子剑虽然逃脱了蚩尤的掌控却也一并折损了自己的命脉吗?你……时日不多了吗?”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项羽放开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虞妙弋苦笑,“你的前世恋人,”她抚上心头跳动的那颗心,“是她告诉我的。”
“白箩?”这是项羽听到前世恋人名字的第一反应,冷,他的目光突然变冷,如隆冬腊月,暗,阴暗让那双重瞳更加诡异,如无底深渊。恨,满满地表现在他的眼中,他的脸甚至开始扭曲,牙齿更是咬得啧啧直响。这样的他犹如蚩尤……果然如白箩所说,蚩尤还在项羽心底深处,只要提及前世的恩恩怨怨,他便会突然苏醒么?那么此时此刻,眼前的男人到底是谁?
“谁准你见她?谁准你相信她的?她就是一个无情的女人,只会背叛谋害我!你信她不信我么?”男人歇斯底里地嘶吼,凶狠地瞪着她,而他口中的“我”,更让虞妙弋确信蚩尤的存在,“恶灵,果然你还对项郎阴魂不散吗?离开项郎,不准你再占有控制他!”
“不,妙弋,是我。”阴狠的男人忽然又变了脸色,只见他惶惑无措地抱紧了她,“我说过的,我不会再让蚩尤出来欺辱你,我不会让他再碰你的。只要我不碰你……”他无措之下脱口而出的话终于让虞妙弋明白了他昨晚忽冷忽热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提防着蚩尤吗?原来回魂后记起前世、上一世的项羽也同样记得蚩尤附身他后对她的种种欺辱吗?
“项郎,对不起,我误会你了。”虞妙弋抱紧了项羽,她感觉到这具一直以来为他挡风遮雨的身躯在不住颤抖,果然是这样吗?昨晚梦境之中,白箩告诉她天子剑本就是蚩尤的命脉,而当蚩尤附身项羽与项羽合二为一后,项羽的命脉亦一同系在了天子剑上。天子剑损则两人共损,天子剑毁,则两人同灭。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啊……为何某猫没有告诉她这些?是痛恨蚩尤连带不管项羽死活?还是它根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但追究责任显然已经不切实际,她只想救现在的项羽,可白箩给出的办法却让虞妙弋一时半会接受不能。
虞妙弋闭上双眼,无力地回想起白箩昨晚梦境中所说的一字一句。
……
“当年化身为魔的蚩尤尚不能争得过天命,如今不愿和蚩尤合二为一的凡人项羽又岂能与天抗争?”梦境之中的仙子幽幽而叹,语重心长,“虞妙弋,你也从梦里知道关于我和蚩尤的故事,那么你该感觉得到蚩尤并非恶人,他和项羽一样情深意重,他只是心有不甘,对我有误解才会变成那样。你们该做的不是排斥他而是接纳他,让项羽和蚩尤灵魂真正相容合二为一吧。不然一旦天界察觉历史的错乱,必会遣天兵天将下凡平乱,到时一切将会瞬间被毁,一切只会变成一场空无。”
“让项郎接受蚩尤?”当时的她茫然地呢喃一声后突然嘶喊起来,“不,他阴狠乖戾,他对亚父不尊,对朋友无情,对兄弟决绝,甚至羞辱过我,他是恶灵,我不能让他再回来!我不想他再控制项郎。”
“不,不要这么想他。求你谅解他,谅解曾经一千年在十八层地狱受那样生不如死折磨的他,谅解千年来在天子剑凶戾的世界中孤独地熬过来的他,谅解因爱成恨而走上绝路的他。求你,虞妙弋,求你,回想下与我相伴在东夷九黎的他,回想下一路护我到无望之渊的他,回想下为我而死于狴犴爪下的他,回想起原先重情重义的他。虞妙弋,求你,爱他,好吗?像爱项羽那样爱他。让他与项羽产生心灵共鸣而不再互相仇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