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刘邦支吾着,对于项羽这问真不知如何交代,在项羽的逼视下只能低低地开口,“夫人她……哎,秦狗袭营时,阿邦本想让人护送夫人安全离开,可是夫人自己却划破军帐,寻将军您而去。”刘邦圆滑地回道。项羽怔愕,什么叫做她去寻他?两军交战,刀剑无眼,她一个女人怎么可以乱跑!她如今又身在何处?
“妙弋!”满腔的担忧终化成一声凄厉的呼喊,划破夜空,刺入远在包围圈外那人的心坎。
“项郎,我在这!项郎!”娇小的身影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阻隔在外,虞妙弋心焦万分,呼唤着想回应项羽,可眼前这一堵堵人墙,他们那一阵阵高声的欢呼声完全淹没了她。虞妙弋那个急啊,委屈更是填满心间。明明就在咫尺,她却见不到他,去不到他的身边。
“猫儿,帮帮我,我想见他。”噬心蚀骨的想啊,多一刻多一分煎熬,虞妙弋哀求着高高飘在自己头顶的某猫。
哪知某猫只是耸了个肩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打了个哈欠,“虞妙弋,本司已经对你够仁至义尽了,你不要得寸进尺哈。”它就是看不惯虞妙弋这样小女人的一面,有心袖手旁观。
虞妙弋咬咬牙,知道它无意帮忙,只能继续和那些亢奋中的士兵周旋。可无论她怎么和他们商量他们就是不让开,这一场险象环生的反败为胜,让项羽更是深得军心,楚军将士们无不以一睹英雄风采为荣,所以没有人想退开,更没有信她这一身将士打扮的人会是项羽的夫人,虞妙弋真是无语无奈了。
“让开!”人群中的项羽终于烦躁地爆喝道出声,他不知道这场胜利是多么的来之不易,所以不理解将士们此时此刻亢奋的心情,一想到下落不明的妻子,他心焦如焚,周围的欢呼更是让他烦躁。天色已晴,可他的妙弋在哪?
久别多时,重逢却只在一瞬,一个多月的生离差点成了死别!项羽紧紧拽着手上的天子剑,满腔的担忧已经化成恐惧,杀意顿起,染红了那双重瞳之眸。倘若他的妻子有何不测,他要整座雍邱城给她陪葬!
剑刃一颤,剑中的恶灵感应到项羽满腔的杀意,啧啧笑着,邪气萦绕而出,黑夜中,在众人不觉下慢慢地向上侵入,直朝项羽的心脏。今晚李由设伏,项羽化身成嗜杀的恶魔,真是称了蚩尤的意,他要的就是项羽为他所控制,继而接纳他,和他融为一体。
“糟糕!”一直袖手旁观着虞妙弋的某猫忽地暗叫一声,人群之中那团邪气散发出的恶念让它深深蹙眉,“嗜杀果然能让人散失理智啊。”某猫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琥珀的眸子忽地变得深邃难测,它低着头,继续看着不住努力的虞妙弋,听她那一声声心焦似焚的“项郎。”
“虞妙弋,我如你的愿,希望你能让我知道当年的真相。”某猫喃喃说罢,目光更是悠远,它深深吸了口气,似做出什么重大决定般,咬牙伸出爪子,开始念动咒语。
“簌”的一声,虞妙弋毫无所觉地瞬移到了人群之中,“项郎,我在这!”她大声呼喊着,以为她的回应会再次被喧闹的欢呼淹没,却没想到这一声落罢,周围忽地陷入一片死寂,她再定睛一看时,人已经来到前排,眼前几步开外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夫君……
骤然的重逢让虞妙弋生生愣住,然而更让她怔愕的是此刻眼前的项羽,他望着她却面无表情,幽黑的重瞳占据着他的一双眸子,吞噬了眼底的所有眼白般。虞妙弋的心猛地被割了一刀,而当视线移下,看清他的身子时,虞妙弋大叫一声,立刻蹦跳过来,她想扶住项羽,可是伸出的手又不敢碰触,他……满身的血。哪里受伤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血?项郎你受伤了吗?项郎,项郎。”她呼唤着他,可项羽似置若罔闻般仍旧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虞妙弋急得眼眶盈泪。
“夫人,您在这!”一旁的刘邦瞪大着眼,有些的不可思议。周围的将士面面相觑,脑中回响着刚刚这人的那一声“项郎”,揣测着她的身份。
虞妙弋没有理会刘邦也不管周围顿起的纷纷议论,她仍旧呼唤着项羽,完全被他此刻的样子吓得手足无措。
高浮空中的某猫看了一眼已经被邪气缠住的项羽后又看向了他手中的天子剑,肉肉的爪子隔空一划,一道红光立刻划过项羽的手背。
“哐当”。项羽受痛,天子剑掉落到了地上。邪气骤散,光华瞬间凝聚项羽的眼底,重瞳之眸恢复清明时,倒映进他眼底的是那张他朝思暮想的容颜。
虞妙弋此时正伸着双手捧着项羽的脸,声声呼唤着他,那双噙满水雾的眸子潸然欲泣。
“妙弋……”项羽嚅动着双唇,终于回应了她,虞妙弋一喜,眼泪却扑簌扑簌夺眶而出,喜极而泣。
“是我,是我。项郎,你刚刚怎么了?”虞妙弋问着,刚刚收住的眼泪再次决堤,“你身上好多血,你受伤了吗?沛公,快传军医。”这下虞妙弋终于把眼看向了刘邦。
“哦,哦,好。”刘邦愣了下,应完后赶紧离开。而虞妙弋的话让项羽意识到自己满身的血,他推开她,自己还后退一步,“我没事,大多是敌人的血,很多人,”山坳中的血嗜再次一幕幕回放在项羽的脑中,“妙弋,你不要靠近。”他满身鲜血,不能弄脏了她。月光下,她是那样的纯澈而美好。
“是吗,你没事就好。”高悬的一颗心终于落地,虞妙弋终于展露了笑颜,然而她人刚走近一步,项羽立刻跟着倒退一步。“妙弋,不要靠近,很脏。”
这话让虞妙弋莞尔,皎月下,在这浴血的世界,她的笑纯澈而干净,清婉而美好。她快步走近,拉住项羽的手,不让他再离开,踮起脚尖,虞妙弋直接吻上项羽的嘴角,以行动告诉他,她根本不介意,况且有什么可介意的?他是半生戎马的西楚霸王,在刀尖上舔血,在血雨里杀出一片天地,而她是他的虞姬,风里来、雨里去。
项羽微微愣住,欣喜地感受虞妙弋这一吻,这还是脸皮薄的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吻他,而且还是当着这好几万人的面。果然,周围纷纷的议论声没了,唯剩声声的吸气声。夜在这一刻静得好美妙。
泪滑落而下,也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滑入嘴里,淡淡的咸却在心里化成香甜蜜汁。
第五卷·完
☆、遇故
夜,深冷的夜;火,漫天的火;血,妖冶地绽放着……
虞妙弋有些惊恐地感受这个世界,这是哪?她不知道。可她却知道自己要跑,为何要跑她也不知道,身体却无法掌控地一直跑着、跑着。
“嗷——”又是一声声野兽的咆哮,虞妙弋骇然,更是不敢停步,惊恐地感觉到身后那穷追不放的三个影子!它们脚力好快,追着她一山穿过一山,一林穿过一林,一天过了一天。但始终,她仍旧逃不出它们魔爪,很快地,她就被团团包围了。
这是什么怪兽?虞妙弋穷极一生都从未见过这样的怪兽。三头,对,围住她的是三头拥有着三个犬形头颅的巨型恶犬!血口大张,獠牙森森!虞妙弋完全骇住。
是梦,一定是梦!不然怎么会有这样长着三个头颅的怪兽!虞妙弋想退缩,但发觉身体却动弹不得地定在原地,四肢着地,全身紧绷却是蓄满力气地压低着身子,摆出攻击的姿势。这是——野兽才会有姿势!虞妙弋只想尖叫,因为她发现自己竟也是一只兽!虽然没有像对方那样有三个头颅,可她居然也是兽!!
项郎!虞妙弋在心里惊呼。可是没有回应,项羽在哪?是梦就快醒吧,因为那三只三头巨獒已经向她扑过来了!
虞妙弋绝望地尖叫着,可她的身体,那兽形身体却灵活地动了,然后……血,她尝到了满口的血,还有巨獒的肉……她居然就这样扑过去把一只巨獒的咽喉咬断!
不要!虞妙弋仍旧尖叫着,恐惧还有恶心让她胃里一阵抽搐,但是,厮杀却没有停止,她的兽形身体仍旧迅猛地移动着。然后更多的血,无论敌人的还是自己的。那一刻,血腥成了她唯一的感知,恐惧已经让她完全忘了呼吸,可身体仍旧在血搏着,抗争着,一步步与死亡擦肩而过,一次次,她咬断了对方的咽喉,而对方的爪子抓破了她的皮肉。
也不知过了多久,迅猛的身手已经慢慢迟缓下来,身体的极限已然到来,她喘息着,绝望着,可夕阳依旧那样如血铺洒着天地,那三头的巨獒被打到两头还有一头,它此刻正迈动着庞然的身躯,咆哮着,獠牙森然地朝她扑来……
不!虞妙弋再次无望地尖叫,她闭上了眼,“嗷”的一声惨叫,她感觉到一股鲜血滚烫地瓢泼在她的身上……那是谁的血?她被野兽吞食了吗?
很久,不知过了多久,当虞妙弋再次睁开眼时,她已经在一个男人怀里,他笑着,勾起的唇角有些孤傲,略带不屑,而他的身后是那只向她扑来的巨獒……此刻已经倒在了血泊中。她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