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声,当火焰悉数被弹开,消散于无形时,出现的已是一名俊朗少年。一件白袍,干净无尘,一头长发,宛如焰火。幻化成人形后,冥司麟少抬起了头,手上立刻萦绕出炙热的火焰,带着这团火焰,他箭步冲向那团邪气,手上火焰化成一把利刃,直接切开邪气,冲到了蚩尤身边。麟少毫不迟疑地抓住了蚩尤行凶的手,烈焰化成烙铁瞬间灼烫了蚩尤,让蚩尤不得不松手。
发狂中的恶灵似乎没有认出来人,他只知道有人在伤害、阻挠他,松开虞妙弋的颈项后,蚩尤立刻劈来一掌,打向白袍少年。
麟少并不慌乱,将蚩尤引离床头后,他立刻用灵力在房内隔出另一个空间,以免打斗的声响让项羽夫妇察觉。
对了好几招,最后是蚩尤化拳成爪抓住了麟少的脖颈,而麟少则用燃着三味真火的手刀切向蚩尤的咽喉。
一切声息戛然而止,蚩尤和麟少就这样互瞪彼此,久久对峙着,毫不相让。黑暗里,喘息加重,唯有那记手刀静静地燃烧着火焰,慢慢地耀亮蚩尤黯淡无光的眸子。
在看清眼前少年那双眼睛时,蚩尤的心猛地一颤,那是一双琥珀般的眸子,因动怒而烧着光华,变得更加的晶莹璀璨。这双眼睛多像她啊……
心开始软了,蚩尤慢慢地收回那抓着对手脖颈的力道,目光不再狠厉。可当他看清对方容颜时,他又是一怒,也不管对方淬着烈焰的手刀逼着自己的咽喉,直接一掌打向他的胸口。
麟少一直注意着蚩尤的眼睛,感觉蚩尤收回杀气,收了力道,他也想收起手刀,没想到还不待他动一下,蚩尤又一掌打来,猝不及防,麟少被打退了几步,由他的灵力隔出的这个空间瞬间崩塌,他们再次回到了项羽夫妇的房内。
“臭小子,你敢背叛我!”蚩尤喝道,如箭般瞬移过去直接抓住刚刚站起的麟少,揪着他的衣襟责问着。
“呵,本司从来没有听命过你,何来背叛?”少年回着,桀骜地扬起头,与他对视。蚩尤瞳孔骤缩,眼中清清楚楚地印刻着少年俊朗刚毅的面容,和此时此刻傲然不羁的神色。这个少年的一眉一眼,甚至神态,多像他自己啊……
“不准这么和我说话,”蚩尤松开了他,口气却不再冷厉,他告诉桀骜的少年,“别忘了,你是我的儿子。”
☆、梦醒
“哼,那是你一厢情愿,本来从来没有承认过你是本司老子。”麟少继续这样昂首看向蚩尤,手上的三味真火再次燃起,足想和他再打一架。
“哦?原来白箩就是这么教孩子的?”蚩尤冷冷地一哼,这话让麟少大怒,“你没有资格提起她的名字。”
“我没资格?臭小子,你故意不把虞妙弋那天下午的记忆全部洗去不就是为了让她以梦告诉你过去么?既然你都知道了,还说我没资格?当年是谁负了谁,谁毁了谁,你该一清二楚!”一提当年,蚩尤又忍不住心生怨念。
“她不知情。她那句‘对不起’不是承认她对你的背叛而是觉得对你真的愧疚。以你对她为人的了解,你怎么会认为她背叛了你?”麟少一字字反驳道。
当年白箩和蚩尤终于救出上神度后,两人无奈分开,蚩尤回去主持战局,白箩则来到女娲娘娘那寻求帮助。
上神度为人宽厚,他并不计较白箩因为救蚩尤心切而把给他重塑肉身的还生石给了蚩尤,但白箩心里却从未释怀。她是麒麟,天性护主,本该视主人为一切,可她却选择了他人,虽然她也不后悔救了蚩尤,但对主人,她还是心存愧疚。
女娲娘娘送了他们当年补天的五彩石,上神度的魂魄暂时依附在里面,他需要修炼,最后再从五彩石中新生。白箩在那段日子里一直陪着他,寸步不离,因此根本不知道蚩尤发疯般找她,不知道神魔展开激战,甚至还牵扯上了人界,更不知道蚩尤误以为她被众神软禁而成了群魔之首与众神对抗。
她知道时已经是半年后,那个时候她怀着孩子已经七个月了,陪着主人的那些日子有他们的孩子陪着她,白箩觉得很幸福,但相思之苦也越加浓厚。
只是万万没想到,她日夜思念的那个名字会从女娲娘娘那再次听到,更没想到蚩尤集结魔物把众神打得落花流水。而当众神得知堂堂神兽和魔人有过暧昧过往甚至还怀了他的孩子时,白箩就被囚禁了。
虽然知道自己有过,但白箩还是想要出去,这时,她的主人来看她,并告诉她众神知道蚩尤出兵无奈,非他所愿,决定和蚩尤议和,再一同对付魔物。白箩信以为真,毕竟告诉她的是她此生唯一的主人,心慈仁善的上神度。所以,她毫不怀疑地被众神利用,成了蚩尤,乃至整个东夷部落的催命符。
蚩尤兵败被杀,身首分埋南北两地,灵魂被囚禁在十八层地狱,而白箩为了换得生下他们孩子的权利,甘愿自囚地府暗牢。在暗牢的那段日子,舍弃修炼肉身甘愿永入地狱的上神度成了地藏王菩萨,时不时会来劝白箩回归仙班。
白箩拒绝,而从他们的对话中,麟少才知道当年的始末。
“母亲只是被利用了,听好了,蚩尤,不准你那样恨她!”麟少瞪着眼前的恶灵,告诉他。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母亲是多爱这个男人。
“呵呵,呵呵……”然而,蚩尤却笑了,麟少蹙眉,看着眼前一直低笑着的恶灵,有点不解。他的笑声为什么充满了凉凉的讽刺?
“蚩尤,你笑什么?”
“呵呵。”蚩尤慢慢地收住了笑,抬起头,再望向那一双与她几乎一个模子印刻而出的眸子时已然渐渐失神,双手握紧的拳头松了下又紧了下,再松了下又紧了下,似做着极大的隐忍。邪风吹起他盖着脸面的长发,露出的那双眼睛,麟少竟从中看不到任何光亮。蚩尤心里的怨与恨远非他的理解。
“如果那一次她是被利用,那么第二次呢?三百年后,当她再次来到我眼前,当我们终于把一切说清时,她却再次耍弄了我。我恨,我就是恨她!所以,没那么便宜,魂飞魄散?她休想!她休息一而再再而三地戏弄完我后消失得一干二净!”蚩尤恨恨地说罢,看向了床榻上的虞妙弋。
“什么第二次?”麟少追问,虞妙弋关于白箩那一世的梦境还没有做完,蚩尤就出来破坏,是以某猫还是没有完整地知道当年的始末。他问着,有些急切,但蚩尤却沉默了,邪风慢慢平息,但麟少却感觉到压抑,如暴风雨前的平静。
蚩尤收回凝在虞妙弋脸上的目光,转过身,慢慢退回天子剑,“天色快亮,该知道的你知道得差不多了,接着该怎么做你自己清楚。想要你母亲回来就不要破坏我们的计划,不准再让虞妙弋知道白箩的过往。”冷冷地交代后,蚩尤已然幻化成一团邪气,回到了剑中。
“喂……”怎么说走就走?麟少上前几步,然而已经阻止不及。蚩尤口中的“第二次”是怎么回事?他们之间的恩怨到底有多复杂?他想知道,迫切地想知道,可惜如蚩尤所说天快亮了,而他必须在虞妙弋醒来前把那些梦中的记忆洗去。
走到床头,看着眉宇痛苦地纠结在一起,不停地流着泪的虞妙弋,麟少想起了在薛城告诉她白箩和蚩尤的那段虐恋时,她是如何的心痛,“对不起了,虞妙弋。”麟少愧疚地叹了口气,伸出手罩在她的天灵盖上,红光萦绕在他的手心,而随着他施法,虞妙弋这几日来所做的梦境一点点地消失。眉宇慢慢放松,泪也渐渐止住,但是心却一点点被挖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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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千年,虞妙弋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午后,梦中悲欢离合随着梦醒烟消云散,但她的心却宛如缺失了一块,自醒来后就一直怔怔出神,失魂落魄般。
项羽一开始对此没有多大醒觉,他只是以为自己昨晚累坏了她,害她神色怏怏。所以,从中午醒来到现在,项羽都围着她转,帮她穿戴、梳洗,甚至用膳也是他手把手伺候,这种无微不至的呵护让旁边的小丫头凤雅看得目瞪口呆。无疑,这样柔情似水的将军与她印象中暴戾勇武的形象实在是大庭相径。
然而,没人知道,在缠绵上,这位十足霸王的人,没有一次不将虞妙弋吃干抹净,但缠绵后,他会变得超乎寻常的温柔体贴,掏心挖肺,宠爱呵护,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给她,只为博她一笑。
“妙弋,怎么吃这么少啊?有饱么?”饭桌旁,项羽抱着他娇妻,放下碗筷,柔声问着。虞妙弋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他,更确切的说是看着他那双柔情四溢的重瞳之眸,随着他开口询问,她眨了眨眼,不是对他的问题作出回应,而是他靠得太近了,他的气息随着他的开口悉数吹到她的眼睛,热热烫烫的,瘙痒了她,让她本能地作出眨眼的反应。
项羽呵呵地笑了,他发觉他的妙弋这样的反应很可爱。眨眼后,虞妙弋仍旧望着项羽的眼睛,一双纯澈分明的眼睛睁得大大,滴溜溜的,充满着好奇与探究,再加上她这样乖顺地窝在他的怀里,真像一只可人的猫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