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完全没有听到女儿的心声,得知容远夸赞扬州的特产之后,更是每天都要做上一份给容远送去。
秦婉宜顿时有些气馁。
她并未纠结太久,眼见着离着扬州越来越近,秦婉宜屡次想起前世母亲去世后的场景,她只带着一些丫鬟侍卫便前往扬州。
秦婉宜坐在甲板上,看着不远处的岸边,安静地没有任何动作。
容远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甲板上穿着淡白色衣裳的女子。微风轻吹,缓缓地将她的衣袖吹起,飘散的如同海中的精灵。
容远不由得想到在徐州之时,母亲说过的话。
“母亲很喜欢婉宜,”容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若是能够做我的女儿就好了。”
容远怎会不知道母亲话语中的意思,他本不会因为母亲的喜好而嫁娶,可此时看着坐在船边的有着淡淡忧伤的女子,他竟是想要上前去将她的忧伤抚平。
容远不禁上前几步。
秦婉宜的目光从岸边收回,看向水光波动的河边,一条黑色的鱼猛地跳出水面,随即快速地落下。
她前世并没有看到过这个品种的鱼。
“这鱼是最近几年才养起来的。”容远顺着秦婉宜的目光看向湖边。
秦婉宜偏头,就见容远安静地站在湖边,俊朗的五官在日光的照射下越发的出众,周身的气质更是让人难以忽视。
似乎并未注意到秦婉宜的视线,容远突然笑了一声,开口道,“我在淮阳读书的时候,一直眼馋书院后面池塘的黑鱼。”
秦婉宜抬起头来。
见秦婉宜有些情趣,容远继续道,“不只是我眼馋,一起读书的几个同窗也一直惦记着。终于有一天,我们下定决定去掉几只,却被先生发现。”
“然后呢?”秦婉宜眼睛微亮。她还以为容远一直是非常乖巧的学生,却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然后烤好的鱼被先生吃了,我们觉得不公平,先生就让学堂里顿顿做鱼,连续做了一个月。大家吃的见了鱼便哭泣求饶,每人写了十篇文章,这才被放过。”
秦婉宜猛地笑出声来,未想到容远的读书先生竟然这样好玩。
容远定定地看着秦婉宜,见她眉眼弯弯,笑起来就如同珍珠一般闪亮,不由得脱口而出,“在婉宜妹妹心中,何为顶天立地?”
秦婉宜猛地怔住,偏头看向容远,却没有从他的眼中看出任何恶意,反而看到了浓浓地真诚。
她犹豫了片刻,却还是没有将内心深处的话说出来,而是淡淡地说道,“在外尽忠职守,在内保护妻儿,不以妻儿换取功名利禄。”
前世,楚衍便利用她得到了自己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秦婉宜并不介意,可为何他却始终拿不出最后真心的存在。
容远定定地看着秦婉宜,半响后,才说道,“无论将来是逆境或顺境,富裕或疾病,他都会一心一意的维护妻儿。”
“谁若是想要欺负他妻儿,必要从他身上踏过去。”
容远一字一顿地说道。
第48章 梦回 外祖母完完全全地将她看作二房已……
水波粼粼, 间或几只鱼儿点出一圈圈痕迹,空气中带着淡淡的清爽。束发少年站在微光处,侧脸平静而沉着,看来的目光似是带着温热, 不禁让秦婉宜忍不住偏头, 躲避了他的视线。
徐州和扬州的距离并不算远, 又过了几日, 船只终于在距离扬州城堪堪几公里的岸边停靠。看着身边的随从将陆氏所带的东西装上马车, 容远才冲着秦婉宜柔声道,“婉宜妹妹先看大夫,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送去李家庄即可。”李家庄是容远此次前去查看的田庄,若没有意外,容华温将会在那里待产。
秦婉宜轻轻地点点头,脑袋不禁回想起那日容远说的话。
分别之前, 秦婉宜才抬头看向容远,就见他一直微笑着注视着她, 带着几分少年特有的清澈, 不食烟火, 未染尘埃。
直到上了马车,秦婉宜才真正有了回到扬州的感觉,她掀开轩窗, 忍不住细细地眺望起不远处的景色, 可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浓重。
前世,她回到扬州之时也是这样近夏的日子,沿路看到的皆是忙碌的人群,一派繁华富足的景象。可如今, 外面的人明显地减少,即便是来回忙碌的人,脸上也带着不安的神色,步履慌张。
陆氏是陆家二房的庶女,可二老太太十多年前就已经在普愿寺带发修行,鲜少过问俗世之事,自然也不会派人来接。这次是陆家长房的嫡子陆伍,始终陪着陆氏说话。
秦婉宜看着前世的亲舅舅,心底思绪万千。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陆伍回过头来,就看到眼眶微微有些发红的外甥女。想到上次她离开时的境况,再看着她与修宁如出一辙的容貌,陆伍心下一软,不由道,“宜姐儿哪里不适?”
秦婉宜闷闷地摇摇头,眼角撇过来去匆匆的人,“伍舅舅,扬州最近有什么事情吗?”
陆伍环视四周一圈,叹一口气,“最近扬州城不太平。”
陆氏也有些疑惑,“这是为何?”陆家在扬州的地位可谓是数一数二,绝不会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而担忧。
“前些日子,京城的锦衣卫来到扬州城,已经抓了几家。”陆伍道,眼底却并无多少担忧。
秦婉宜的手猛地一顿,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瞬,猛地想到行宫时的刀光剑影,脸色越加苍白。
她从行宫出来,便直接上船赶往扬州,虽在徐州耽误了几日,却也算快了。而如今锦衣卫到了几日,显然是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不过锦衣卫的人并不少,也未必是楚秉行来了扬州。思及此处,秦婉宜这才松一口气,神色也稍稍放松。
此时正是清晨,天气不冷不热,微风轻拂。赶了许久的路,一行人被这微风一吹,神色也不禁放松下来。未过多久,秦婉宜便看到了高门贵气的陆家,在一片宅子中尤其的显眼,却又不显奢华。
陆家太祖曾是先帝身边的侍从,多次在危难中救了先帝的命,极得先帝的宠信,可却一心请辞,要回老家扬州做一个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先帝无奈,大笔一挥将整个江南织造的位置交给陆家太祖,又在陆家太祖去世后再次让陆演主管江南织造。
可陆家嫡出的子嗣却并不繁盛,甚至不如庶出一脉的三房。陆家太祖去世后,陆家分为三房,大房便是如今主管江南织造的陆演,他年近三十才有了第一个儿子,便是陆临言的父亲陆伍。二房为嫡幼子陆鸿,却因病早逝,只剩下二老太太,已在普愿寺带发修行十多年;三房陆涣乃庶出,子嗣不少,既有原配所生的儿子,又有继室所生的子女。
秦婉宜回想着前世的事情,步履越发沉重,跟在母亲身后,缓缓地穿过精致古朴的连廊,没过多久便走到了陆老太太所在的院子。刚刚踏入房门,秦婉宜还未来得及抬头,就听到一个有些疲惫的苍老的声音,“你回来了。”
陆氏顿时眼眶红了,连忙拉着秦婉宜就要跪下磕头,“孙女对不起大伯母。”
秦婉宜也抬起头来,泪珠瞬间在眼角打转。外祖母穿着一件素青的长褙子,发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梳起,脸上的沟壑越发深了,眼底更是泄出疲惫。
看到陆氏的动作,老太太连忙摆手,过快的动作却使得她猛地咳嗽了起来。
秦婉宜担忧地看去,拼尽全力才忍住上前一步的打算。
始终候在陆老太太身边的苏嬷嬷连忙伸手轻抚,将一盏温茶递到老太太嘴边,待她稍稍好一些后才微微的后退一步。她身边的子女们也早就聚上前来,连声宽慰着。
见陆老太太无事,长房嫡次女陆俪才松一口气,面带忧色地上前一步,挽起陆氏的手,让她坐在一旁,缓缓道,“母亲这些日子染了风寒,身体有所不适,这才未亲自前往迎接姐姐。”
陆氏担忧地看向陆老太太,“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年纪大了,免不了这样。”陆俪说道。
秦婉宜闻此,眼中的泪水已经是控制不住,缓缓地落下,却只得这样偷偷地看着外祖母。见众人已要各自回到座位上,她连忙将眼泪擦了擦,死死地低着头。
三房的三老太太面上担忧,心底却冷笑一声,眼睛瞥向始终不言一发的秦婉宜时,却猛地说道,“哎呦,这不是宜姐儿吗?这些日子不见,宜姐儿竟是越发地水灵,让人看了也不禁欢喜。”
“只不过......”三老太太迟疑了半下,继续道,“怎么会碰到脑袋?身体可有什么不舒服?”
秦婉宜握紧双手,可面上却恭恭敬敬地,“给三祖奶奶请安,外孙女已经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