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来人,江九思悬在喉间的心终于落下。
“尧风。”
尧风落地,看着她全身无碍,终于呼了一口气。
“哎江姑娘你没事就好,还好主上早先预料到了……”
忽地,尧风赶紧捂住嘴,呀!他好像说露了什么。
江九思斜他一眼,淡淡道。
“那些人都被你杀了?”
尧风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都是他杀的,他是不是很牛叉很英勇很厉害啊!
江九思收回手中银针,“走吧,回去,我还有事儿想问你家主上。”
尧风皱着小脸,“可是主上他说……”
“闭嘴!本姑娘倒是要看看他现在是何等模样了,如此见不得人吗!”
语罢,她再不理尧风,直直朝着青天司的方向而去。
*
青天司有一处桃林,桃林边一条蜿蜒流淌的细流。
夜里风起,夹带起残瓣,飘零。
落在一旁侧畔而卧的男子身上,一头白发掠过他银色面具,直到衣领,最后滑入那冰晶玉肌。
软塌上,男子轻挑眼尾,执起一杯玉壶酒,酣饮。手中玉壶一掷!落在轻纱上的古琴弦中。
叮——!
无意间弹奏出一汪水光天月。
玉壶辗转,滚向远处,在一双白色锦鞋前,骤然停住。
江九思步子忽地顿住,她低垂眼帘,看着滚落到脚边的那精致玉壶。
“人如玉,也不过如此。”她似乎在自语,顷刻便抬头,看着男子那无波的面容,还有那一夜雪白的青丝……
“这就是你说的‘死不了’?”
为了自行逼出体内剧毒,不惜换血,不惜一夜白头吗…
玉镜楼抬眸,眼中一抹诡谲笑意。
“怎了,你心疼本座。”
江九思冷笑,笑得有些自嘲,她这般想急切赶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忽地心中有股怒气浮现,她冷哼一声,转身。
男子低低笑。
“那把宝月弯刀……”
果然,女子脚步顿住,有些不情不愿的站住身子,看向男子,等待他下一句。
的确,她这么急切想回青天司,不仅是为了想看这个臭男人到底死没死外,还想问一下他关于宝月弯刀的事。
看来这个人对她的去向和做了何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嘴角的笑意还挂在唇边,男子似乎却不想继续言语。
他坐起身,走到古琴前,抚上琴弦,眸如寒星。
下一刻,一段潺潺乐曲便从他指间流出。
江九思可没心思看眼前“美色”,心都被他提到了嗓子眼里。一曲罢,玉镜楼看江九思焦虑的样子。
启唇。
“想知道吗?”
女子瞪他一眼,废话!
“阿九,过来,为本座倒酒。”
莫名其妙有了个新外号的某阿九,十分别扭上前,动作粗鲁的倒了一杯酒。
“喏,拿着!”
“小野猫,先收好你的利爪吧。”
“你——!”
女子怒目横对,男子却已站起身。
“宝月弯刀在第二年时,由皇上献给了西太后。而这件事也只有少数几人知道。”
竟然是西太后……
“笨女人,别想着再去延禧宫了,你当真以为西太后如此蠢吗,还是你以为今夜的那些要暗杀你的人只是凭空出现而已?”
“西太后要杀我,呵。”看来,注视她动作的不仅玉镜楼一人,宫中的数双眼睛都狠狠盯着她呢。
男子转头,白发的他似乎更显肌肤苍白,加上嘴角那抹邪魅弧度,像雪山深处的白狐,灵动,神秘。
“嘘……本座可什么也没说。”
女子低头思虑片刻,“借尧风一用。”
男子挑眉,知道她有了自己的心思,便轻嗯一声,不多一言。
“你的毒,全解了吗?”
玉镜楼突然怔住,不知道她突然问这个问题,只是轻嗯一声,就闭眸,不再说话。
“嗯。”
看出了男子眸色的异色,江九思抿唇,她终究还是出了桃林。
*
被自家主子卖了的某小子正叼着根狗尾巴,悠闲的坐在树上。
“咦,江姑娘!”
尧风小子灵敏一跃,笑嘻嘻的看着江九思。
江九思一脸正经,揪起他耳朵,打了一个转儿。
“哎哟哎哟!江姑娘,疼疼~”
“小尧尧,这两天,你可归我了。”
就这么被无良老大卖了的尧风小子叫苦不迭,自己未来几天就要跟着这脾气大的小xx了!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被当做实验物品躺在菜板上,而江九思双手各拿一把解剖刀,磨刀霍霍向尧风啊嘞!
“别啊!江姑娘,我这身子骨出去帮你跑腿打架还行,可别……!”
江九思凝眸,“别什么?我说你小子想什么!”
某女像是要把方才在那臭男人处惹得怒气全都发泄出来,江九思扯着尧风衣领,边走边吼吼~
“今天晚上给本姑娘休息好了,明天一早就跟我去趟宫里。”
“啊?去去去,姑奶奶哎哟~别扯喂,痛哎……”
黑夜中挥散不去某人的凄惨叫声,由此,青天司中隐身在暗处的守卫们,皆都是一个脑袋两个大,奇怪平时严肃不假辞色的右护使大人何故发出这般惨烈嚎叫。
此事也将成为青天司十数年间的不解之谜。
*
天未破晓。
江九思便操起棍子,就朝着尧风所住的院子里冲去,硬将把我们那正在周公下象棋的尧风给逮了起来。
皇宫高墙前,尧风打着哈欠,含糊不清嘟囔。
“姑奶奶,这天都没亮……”
“别废话,快助我翻过谢高墙。”
尧风收住打了一半的哈欠,惊异道,“咦!江姑娘不是和那战统领有些熟嘛,想从伍德门大摇大摆的进宫不是难事儿啊……”
一个铁拳敲在那还在喋喋不休的尧风头上。
“行了,还不快点蹲下。”
尧风心中憋闷,不情不愿的半蹲下身,为江九思当垫脚。
“喂!往上点!”
“……”
“不行不行,够不到!”
“……”
“快够到了,快了快了。”
“……”
历经千辛,江九思终于落于宫墙的另一面,而尧风也在江九思落地时施展轻功,顷刻便站在江九思面前。
女子双眼发直,心想自己怎么忘了这一茬,“对喔!你会轻功啊喂!不早说啊。”
尧风翻一个大白眼,心想你又没问,还大咧咧将让我当你垫脚。
江九思嘿嘿笑,拍拍尧风大脑袋。
“得勒,走吧。”
*
这一次来皇宫,江九思早已是深思熟虑,宝月弯刀已被那南越皇献给了西太后,可看那西太后也不是个喜爱那些贵重兵器的人,也因得到这个消息,让江九思的目光重新落入冷宫。
加上那个偷偷摸摸的冷宫小宫女,据她所知,凡是入了冷宫的人,无论是主子还是奴才,没有旨意传召应该是不能随意出冷宫门,那个宫女还真是蹊跷的很。
而她这一次来并不想被战北烈知道,战北烈身为禁卫军统领,行动目标太大,且一旦他动作,那背后之前定会有所准备,这便是她不想惊动禁卫军而将尧风借来的原因。
尧风武功不俗,且两个人出马,容易隐藏自己。
当江九思绕过层层宫墙再次来到冷宫时,天色渐渐变浅。
刚到冷宫门口,江九思与尧风的步子同一时间停住,两人互相对视。
“是血腥味......”
江九思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走上台阶。
今天的冷宫大门不像上次紧闭,而是大大敞开,尧风说的没错,这里充斥着一股很浓郁的血腥味。
她脚步放轻,朦胧中双眸铮亮。
里面,入目的是一地的狼藉残渣,碎瓷片遍地,还有几滴血。还有很浓郁的恶臭味,显然方才发生过一场争执或争斗。内室里,摇曳着一盏灯烛,只是在江九思踏入进来时陡然熄灭。
“啊——!”
一声女子尖叫声蓦地中从内室响起!
尧风急速奔来,看了一眼江九思,知道她无碍,便放下心。
“尧风,你在这守着。”
“可是......”
“没事,我进去看看。”
拿出怀中火折,穿过层层铺满灰尘的帘幕,在那张古朴木床上,坐着一个女子,一身白衣,双眼瞪的如铜铃。
在她脚下,匍匐着另一名女子,正是那个偷看的宫女。
宫女的手流着鲜血,耷拉在一侧,而那宫女的的小脸比几日前所见更显得苍白,双目无神,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江九思蹙眉,她一看便知这丫头的手筋已被隔断,算是废了。
那个白衣女子看着江九思,情绪陡然变化,尖叫一声便朝着她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