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楚的神情错愕,明显的告诉江九思他的反应绝对不是作假。
人的反应都是一瞬,如果是假装惊讶,那惊讶持续的时间会加长且不自然。而耶律楚明显不是,他一听到江九思的话便瞳孔睁大,不似作假。
正因为耶律楚的反应是真的,这才让江九思更加疑惑,这件事,或许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耶律楚直视女子,紧盯着她,问道,“你南越边境防线当真被漠北给破了?”
“事实如此,我何须对你说假话。”
耶律楚咬牙狠厉道。
“他娘的耶律恒!背着老子竟然和别人苟合!”他一脚踢开面前燃烧着的火堆,十分激动,“漠北此时的兵力根本不足以抵抗外敌,若有他国利用漠北来打击南越,那南越只会将所有的事全部算在我漠北上!到头来,两国开战,鹬蚌相争!有人是想收渔翁之利!”
说到这,耶律楚眼神一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地安静了下来。
江九思被他这一惊一乍的给惊住,她也知道这件事后面一定另外有人主导着什么,可是那个人到底是谁?有能力找漠北的王子作为傀儡,让漠北发兵……
她看着安静下来的耶律楚,挑眉,“你是不是知道那个人是谁?余杭是不是那个人的手下?或者说,余杭已经被那个人灭口了?”
女子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而耶律楚的唇却越抿越紧,他终究没有说话。
江九思坐下身,拿起一旁的树枝,在地上画着东西。
“这个圈,代表余杭,之前假余杭被杀,真余杭逃离南越京都,很有可能是得到了什么把柄,或者是不想和那个人做事私下逃跑。可是与虎谋皮,焉能有好下场。估计他要已经成了背后之人的刀下亡魂。”
说到这,江九思有些觉得可笑,自己转悠了这么一大圈,却不想自己一直都在别人的掌控中,一步一步跟着别人的路线走。
耶律楚没有说话,默默看着她,倾听着她接下来的话。
江九思又画了两个圈,将代表余杭的圈放在了中间。
“我左手边这个圈代表着南越,右手这个,代表你们漠北。余杭是两者之间的枢纽,很多南越朝中不能被漠北所知的事情都由余杭掌控。这就是那个人所布好的地图。”
女子紧皱眉头,“我知你们漠北向来兵强力胜,历年来,与南越之战都是以胜告终,很有可能是余杭从中作梗。可是突然出现了另一个有能力威胁着他布好的地图的人。”这样说着,江九思又画了一个圈。
“这个圈,代表着战北烈。”
江九思看着同样皱眉不语的刚硬男子,“而你,正好和战北烈有杀父之仇,那个人便利用着你的仇恨,驱使着你对他做事,当然,他也会适当的给你一些好处,比如……下一代漠北王的位置。”
听到这,耶律楚不可思议抬头!江九思所说的和真实发生的事都相差无几,看来他还真是小瞧了这个女人。
江九思忽然在这个时候抬头,正和耶律楚看来的目光相对,江九思勾唇笑了笑,接着道。
“这就是你杀人的原因对吗?暗中杀害南越士兵,让整个军队陷于恐慌,最后上了战场,这一点对你漠北很有利,而且你也能顺势杀了战北烈。”
“不过,似乎你忽略了一点,下一代漠北王的位置不止你一个耶律楚可以接班,就如你方才所说的那个耶律恒,很有可能已经被背后那人推波助澜当上了这一代的漠北王。隐在暗处的那个人,很聪明,他知道你不是一个可以控制的住的人,所以并没有想助你上位,而且找了一个更能听他话的傀儡。”
耶律楚脸色已经是黑成了锅底,江九思知道,她又猜对了,或许之前在平江岸边的时候,耶律楚已经察觉出来自己被人所利用,只不过他现在才算真真了解了整件事而已。
而他从饿狼口中救下她,想必他也是看出了自己对战北烈来说还有点用处,想借机胁迫战北烈罢了。
思绪归位,江九思抬手,继续又画了一个大圈,将地上所有的小圈围住,丢了手中树枝。江九思拍掉手中灰尘,“看,这才是那个人想要的东西,他的野心不仅仅止步于漠北或者是南越,而且两个国……”
她话落,耳边传来男子低低的笑声,笑得自嘲,“我耶律楚,上过战场,杀过人,射过漠北高原最猛最烈的雪雕!可终究还是败了!”
他眼中似乎有火在燃烧,有不甘,有自嘲。他周身燃起的一腔郁愤都化作手中的拳头,一拳打在石洞的墙壁上,本就已经少了一块肉的手臂被这猛烈一锤,原本凝固的血痂忽地喷洒出鲜红的血!
江九思连忙起身,一把拉回男子,“你这是做什么!”
说着,她就从怀中掏出一个她许久都没有用过的白色绣帕,仔细地替他包扎伤口,女子的动作不算细腻,似乎还有些粗鲁。
耶律楚表情凝住,感觉到手臂传来的痛感,看着女子长长的睫羽垂下,投在脸上的阴影,让他看不真切女子的面容,只觉得她是如此的娇小,不似漠北女儿家的高大和不羁,心中想着她应该从来没有做过包扎伤口的事。
耶律楚所想没错,江九思的确没有做过包扎等事,因为她所做的都是拆胫剖骨之事。
“好了。”
江九思收回手,抬头看着耶律楚。
耶律楚神情有些别扭,他支支吾吾道,“谢……谢谢你。”
嗬!这杀人都面不改色的铁血儿郎还会露出如此“娇滴羞涩”的模样,江九思掩唇偷笑。
“行了,别说谢,现在我们都是拴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同你一样,我可不想带着个病殃殃的拖油瓶走出去这深山,互相照应也是应该。”
石洞中突然安静了下来,女子不再说话,而男子看着绑在自己手臂上的白色绣帕,也一直低着头,看不真切他的神情。
忽地!从洞口刮进来一阵猛烈的强风!
耶律楚耳朵微动,惊道!
“不好!”
他拉起一旁的愕然的江九思,正急急朝着洞外跑去。
可是终究是慢了。
一道黑影正在此时悄无声息的落在石洞口处,那人穿着一身夜行衣,头被黑布紧紧包裹,根本看不出此人的容貌,更别说是身份了。
耶律楚俊脸上带着森冷之气,将江九思护在自己身后,他看着黑衣人,冷冷道。
“是那个人派你来的。”
黑衣人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抽出腰间佩戴着的大刀。
刀尖附着月光,亮得渗人。
黑衣人眼中带着杀伐之色,一步一步逼近两人,而江九思却清楚的看到,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衣人眼中的杀意,真真切切是对着她。
没错,是看向她。
显然耶律楚也发觉了,眉头微皱,“你想杀她。”
黑衣人终于开口,声音干涩且沙哑,“这人女人,知道了太多主人的计划,她必须死。”
听到黑衣人这话,江九思心中一惊,难道她方才和耶律楚所说的事都被人听在了耳中。
果然啊,这隔墙有耳。本还以为在这深山中不会在乎,只是现在看来,背后那人的爪牙伸得有多长……
耶律楚以保护者的姿态将江九思护得更紧,“想杀她,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黑衣人冷笑,笑得嗜血。
“耶律楚,你这是要背叛主人吗。”
耶律楚眼中都是不屑,“我耶律楚从没有成为谁的傀儡,也没有主人。”
“好,那我就将你也一同杀了!免得污秽了主人的眼!”
语罢,黑衣人提起那大刀就朝着两人一砍!耶律楚虽手臂受伤,但动作丝毫没有停顿,他抬腿直攻那人下盘!
一刀没有砍上,黑衣人眼中浮现森冷笑意。
“耶律楚,这是你逼我的。”
黑衣人将内力灌注于手中大刀,江九思只看到那大刀疾速射来,刀尖逼人的寒气已扑向了她的面门。
耶律楚脸色一片煞白,他虽动作敏捷,可没有武器,又只有一只可用的手,在黑衣人猛烈的攻势下节节败退,最后被黑衣人生生将他和江九思双双逼到了石壁墙角。
黑衣人眼中嗜血杀意不减,手中大刀立即挥来!
嗤——!
是利器入肉的声音!
江九思骤然转目,看着护在她身前的耶律楚身体在剧烈发抖,而就在男子的右肩处,已然是鲜血淋漓,那大刀的刀尖正锋利地穿过了他的肩头,从后背刺出,于她自己的喉间,只差毫厘!
江九思心中凛然一震!
今日还真是坏事接踵而至,莫非老天都不想她活!
耶律楚大吼一声,趁此时,一拳砸向黑衣人前胸!瞬间黑衣人连同他手中的大刀一同后退!
大刀抽出男子肩头的一瞬间,热血溅了她一脸!
全身力气用尽,耶律楚身子瞬间瘫软。
江九思立即扶住耶律楚倒下的身体,急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