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都陷入沉思时，木沐缓缓开口。
“或许，你们说的都对。”
她抬起头，视线扫过每一个人。
“但我们一直忽略了一个根本的问题。”
“我们为什么能看到这段记忆？因为黑色晶体。而黑色晶体，来自于构筑师，是方舟的东西。”
“我之前一直在想，方舟为什么要把一个敌人的关键记忆，如此珍贵地保存起来，还恰好落到我们手上？”
这个问题，她一直没想通。
“现在想来，有没有可能……我们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木沐的语气平静，但提出的假设却石破天惊。
“如果，黑色晶体根本不是方舟的东西，而是魏城留下的线索呢？”
第178章 宇宙是一首交响乐
“他不仅预见到了未来，甚至将自己的部分意志或信息，化作了一颗等待被激活的种子，在兜兜转转之后，送到了我们手上。”
木沐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仿佛在为她的推论敲下定音鼓。
“他最后的那一眼，不是在看观察者，而是在确认——他的信，已经送达。”
魏城不是被动的牺牲者，他是一个主动的布局者！
“我……靠……”叶佳半天憋出两个字，她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唐乐言更是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所以……”许悠悠扶着控制台，喃喃自语，“那个金属圆盘，那份乐谱，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木沐：“很有可能。一个能策划如此宏大布局的人，不会只留下一封语焉不详的信。他一定留下了更多的线索。”
她再次看向屏幕上那句“无更多相关记录”的提示。
方舟能抹去他所有的官方记录，但总会有一些东西，是遗失在角落的。
木沐的思维开始发散。
官方的、正式的、需要权限的……这些都被抹干净了。
那非官方的、公开的、不需要权限的呢？
比如……一些陈旧的、早已被人遗忘的互联网记忆？
她的手指重新在键盘上飞舞。
她绕过加密的档案库，转而开始在互联网古老的、开放的公共领域进行地毯式搜索。
大学网站、学术论坛、公开课平台……这些在信息时代初期建立，后来被无数新平台淹没的互联网遗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屏幕上飞速刷过许多无用的信息。
就在唐乐言的脑袋已经开始一点一点，快要和周公约会的时候，木沐的动作停了下来。
“找到了。”
三人的脑袋立刻凑了过来。
屏幕上是一个极其古早的网页，设计风格还停留在十几年前。
网页的角落，是一个公开课视频链接。
视频的分辨率低得感人，标题也很普通——
《物理学中的和谐与美感》
主讲人那一栏，赫然写着一个名字：魏城。
木沐点开播放键。
视频里，一个比记忆影像中更年轻、更意气风发的魏城出现在画面里。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头发微卷，站在大学的阶梯教室里，面对着台下坐得满满当当的学生，神采飞扬。
视频的大部分内容确实如标题一样，枯燥，充满各种复杂的公式和理论推演。
唐乐言听得昏昏欲睡。
直到视频进入最后的提问环节。
一个学生站起来提问：“魏老师，请问您在研究物理之余，有什么业余爱好吗？”
视频里的魏城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那个笑容，和他最后在能量风暴中，冲着她们所在方向露出的那个苦涩笑意，有那么一瞬的重合。
他想了想，开口道。
“我的爱好可能有点……冷门。”
“我很着迷于毕达哥拉斯学派的一个理论，叫做宇宙和谐论。”
许悠悠的身体猛地一震。
视频里的魏城继续笑着解释。
“古人认为，行星、月亮、太阳这些天体，在围绕地球运行时，会产生一种凡人听不见的，但真实存在的声音，一种天体之音。”
“他们相信，整个宇宙的运行都遵循着某种数字化的、和谐的音乐规律。”
“这个理论在今天看来，当然是缺乏科学依据的。”
“但你不觉得，这个想法本身就很美吗？”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对于知识和美的热忱。
“或许，我们所处的世界，宇宙的底层代码，本质上就是一首无比宏伟的交响乐呢？”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四个女孩呆呆地看着屏幕上定格的、魏城那张带着明亮笑容的脸。
宇宙是一首交响乐……
而许悠悠从金属圆盘上解读出来的，是一份乐谱。
唐乐言用自己的声音，唱出了这份乐谱，唤醒了沉睡的意识。
所有线索，在这一刻，被魏城十几年前的一句话串联了起来。
“我就说嘛！”
唐乐言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
“艺术！是艺术拯救世界！我就知道，音乐才是宇宙的终极答案！”
她看向许悠悠，满脸都写着“快夸我”。
“悠悠，你听到了吗？乐谱！这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剧本！”
叶佳在一旁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地泼冷水。
“得了吧你，所以这首宇宙交响乐的乐谱在哪儿？能吃吗？能告诉我们方舟的老巢在哪儿吗？”
“你这人真没劲，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唐乐言撇撇嘴。
“我只关心怎么把敌人脑袋拧下来。”叶佳活动着手腕，发出咔咔的声响。
木沐没有参与她们的日常斗嘴。
她靠在控制台上，脑子正在高速运转，试图将交响乐这个浪漫的说法，转化为可以执行的行动方案。
许悠悠盯着屏幕上魏城的脸，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那句话——宇宙是一首交响乐。
她的手指在控制台上轻轻敲击，节奏越来越快。
“不对，不对……”
许悠悠忽然站起身，在实验室里来回踱步。
“悠悠？”唐乐言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我想错了！我们都想错了！”许悠悠猛地转身，双眼发亮，“宇宙是一首交响乐——这句话的重点不是交响乐！”
叶佳挠了挠头，一脸懵：“那是什么？”
“是数学！”许悠悠快步走到白板前，抓起马克笔就开始画，“毕达哥拉斯学派的核心理念不是音乐，是数学！万物皆数！”
她在白板上画出一根弦，然后标注了几个点。
“弦长比1:2，产生八度音程。弦长比2:3，产生五度音程。弦长比3:4，产生四度音程。”
许悠悠的笔尖在白板上飞舞，“音乐的和谐，本质上是数学的和谐！是比例，是数字，是公式！”
木沐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所以魏城留下的不是一首歌……”
“是一串数列！”许悠悠兴奋得脸都红了，“一串极其复杂的数学序列！而金属圆盘上的纹路，是解开这个序列的函数模型！”
第179章 极北
唐乐言愣了愣：“可是圆盘已经坏了啊……”
“坏了没关系，”许悠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记得每一条纹路。”
许悠悠伸出手，掌心向上。
聚集起一团粉末， 银色粉末在她手心上方飞速旋转、凝结、塑形。
纹路和复杂的几何图案，迅速被复刻出来。
短短十几秒，一个与之前圆盘一模一样的模型，就悬浮在许悠悠的手掌之上。
唐乐言和叶佳看得眼睛都直了。
许悠悠抬起头，看向唐乐言，“言言，我需要你再唱一次。”
“啊？现在？”唐乐言有些懵。
“对。我需要采集你的音高和频率。”
许悠悠将那个金属模型放到主控台的扫描仪上，然后迅速调出一个音频频谱分析界面。
“好、好吧。”唐乐言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看到许悠悠那副认真的模样，也立刻严肃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回忆着之前那种灵魂共鸣的感觉。
一段古怪、空灵又高亢的旋律，再次从她的唇间流淌而出。
歌声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回荡。
在主控台的屏幕上，随着她的歌声，一道道彩色的声谱曲线开始疯狂跳动、延展，被系统捕捉、记录。
许悠悠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双手在键盘上化作一片残影。
她以唐乐言的声谱数据为变量，以金属圆盘的结构模型为函数，开始了一场疯狂的解码。
屏幕上，那些声谱曲线迅速被转化为一行行复杂的数学公式，公式又演化成三维的空间坐标系。
无数个点、线、面在坐标系中闪烁、组合、又被飞快地排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