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手里的金属锤重重砸下，灰白的墙皮和钢筋骨架裂开，粉尘散成一团雾，糊在老头面皮上，像脑袋摁进面粉里。
修长的指骨没有贴老人皮，她轻叩耳机，“我这边很顺利，放心，束烨暂时牵制住了他们。墙砸开了，里面没信号，我打算速战速决。”
“一会儿见。”
白榆余光瞥了眼束烨，在墙边松散地站着，还真没流鼻血。她拎起放在脚边的背包，虫族之书还怪沉的，拍了拍表面的灰，走上前准备给束烨塞好两边耳机。
大概是人声对他专注度有影响。
白榆无声靠近，冰凉的指尖划过耳朵，束烨意外地回头。
顺着他的视线往下…
六旬潮流老头大战腕机。
白榆低头摆弄着腕机，连上束烨的耳机，“给音乐软件新开的会员，不用白不用。都是纯音乐，里面隔绝层克你，但是404做好事需要你的支持。”
“你在这儿守着，等我出来。”
悬着的心放下，朝露看向周辞柯，“你这个月还剩多少生活费？”
寸头明白她的意思，“咱俩五五分行吗？”
【叮。四楼到了。】
“你六我四。”朝露没给寸头反驳的机会，一脚踢开内部上锁的大门。
这里为了逃避“公民幸福保障会”的检查，在法定下班时间到了之后，就会拉上遮光窗帘，反锁大门。这是菲利斯刚刚查到的，检索的时候，这个公司还有个奖，“第十区最佳进步奖”。
“去你爸的最佳进步！”
漆黑一片中，只有光屏泛着蓝光，映在每个工位麻木的脸上，他们听见破门声，缓慢而统一地看过来，然后快速转回去。
光屏有打卡机制，眼神离开十秒以上算开小差，会扣耀币。
周辞柯找到配电箱，拉下所有光屏、监控的电闸，推上所有照明灯的。诡异的氛围一扫而空，只有一个个眼底青黑的人，不适应突然起来的强光…
朝露扫了一眼，二十多个人，还行。
“晚班提前结束了。愿意回家的一人从我这里领一万耀币。”
几个月不吃不喝的工资，没有一个人动，因为没有人相信天上掉馅饼。
为了加快疏散速度，朝露只得和周辞柯一人一排，挨个碰过他们的腕机。
行动胜于言语。
反正高级加密账户，无法识别转账人。
银行提示的收款提示音，瞬间激活了他们的身体，纷纷从工位上弹起，逃似的踩着倒下的铁门往外跑，挤到电梯前。
电梯按键一片灰暗，只能走另一侧的消防通道。
耳机里传来菲利斯的声音，“这几个治安官想坐电梯上来，本来404就在十八楼清场，又来一波人。”
“有几个治安官从消防通道上来了。”
“问题不大吧，正好让他们帮忙把人带下去。”周辞柯走在人群后面，几度想把头上的假发一把甩到太空，还是忍住了。
“不好！”菲利斯刚黑进十区治安所的内部系统，“除了为首叫墨特的治安官，其他的面容，在系统里查无此人。”
这意味着…墨特和不明组织勾结，借职务之变，想要介入这个非法实验基地。
“完蛋了！”朝露拨开人群大喊，“快回来！有危险！”
周辞柯已经不管什么异能探头了，他只是庆幸，这张头发假脸一体的东西还粘在皮肤上，抬手间，风流汇聚，一道风墙，横在消防通道。
可惜还是晚了。
墨特身后，三个治安官并排上前，动作整齐划一，面罩遮盖，看不见一丝表情，黑色的护目镜上，映出移动中泛着冷光的子弹。
“治安…”
官字还没说出口。
“砰！”
异能子弹干脆利落地洞穿了他的额头，血液飞溅在墙面，迅速滑落成弧线。
他的身后，一名抱着文件的女职员愣在原地，连后退的动作都没做完。
第二颗子弹从她太阳穴穿过，瞬间丧失意识，身体失去支撑，突兀倒下。
这三人之间没有交流，动作干脆利落，就像靶场打不会移动的纸人。
他们视线落到哪，枪口就指向哪儿，下一刻子弹贯穿眉心。
墨特点击腕上装置，瞬间撑开一层半透明护盾，护盾上依稀可见子弹尾部的光屑。
几秒钟时间。
消防通道里，充斥着硝烟味，还有弹壳坠地的清脆声。
墨特低头看了眼腕机：
【目标预计入楼时间：02:45】
【实验体清除完成还需：23分钟】
【外墙压迫器被拆除了。】
他嗤笑一声，“有力气拆外面的，就顾不上里面咯。”
装置的机械音响起：
【S级静默阵列已铺设完成。】
只留下了他们内部成员的一条通讯路线，其他的信号全屏蔽。
另一栋楼的楼顶，一群蒙面人将蓝色商务车围住，枪口紧贴车窗，对着菲利斯呵道：“出来！”
耳机里一片静默。
朝露双手张开，指尖上凝出细密的水珠。
下一刻，水流像被牵动的丝线般从她脚边涌起，化作两条水带，轻柔而稳固地托起五名幸存的职员。
水带沿着螺旋的楼梯盘旋而上，朝露送他们沿着消防通道往上，对着一张张惊魂未定的脸，“跑啊！”
“风墙挡不了太久。”周辞柯踩在楼梯上，和朝露一起往上撤。说话间，风墙再次挡住了两枚直冲而来的异能子弹。
高速风流与子弹摩擦，火星在半空爆炸，照亮了通道狭窄的墙壁。
墨特站在后方，面色镇定，他不动手，只是稍微抬了抬下巴，吩咐道：“对付小喽啰，子弹省着点用。”
他有些戏谑地看着两人朝耳机里说话，“哦对了，隔壁顶楼有个捣乱的，应该跟你们一伙吧。”
耳机里只有滋滋的电流声，朝露和周辞柯和有了心理准备。
只见开枪那三人，身体边缘忽然泛起水面般的涟漪，随即在一声低沉的“咔”响中分裂成六个。
六道身影就是复制粘贴，保持阵形冲上来，袖中长出的金属刀锋划破空气，带起啸声，割开摇摇欲坠的风墙。
“分身。”朝露的眼角抽了抽，“不知道他们极限数量是几个，必须找到本体，不然攻击无效。”
但问题是，这些分身的动作、气息几乎一模一样。
“试试看再说！”
第一波攻击来的时候，摇摇欲坠的气墙被切割成数十道，彻底消散。
分身们没有完全听墨特的命令，他们的枪口精准地对准两人未完全防护的角度，甚至在楼梯旋转处卡住了后退路线，
“右上！”周辞柯右臂甩出一道半月形风刃，硬生生将一名分身劈成黑色雾气。
但雾气刚散，又有另一道身影从侧面扑上来，匕首几乎擦着朝露的脖颈过去。
朝露单脚蹬地，水流在她脚下汹涌，如同一片卷起的浪，将她往后推出三米，后背撞在消防通道的墙壁上，痛得她感觉五脏六腑地震了…
不过避开了致命的割喉。
风与水在狭窄的通道里交织成凌乱的涡流，不断冲撞，阻挡黑影的推进。
可分身越来越多，每一个都要分心应付。
“硬打要被耗死。”朝露喘着气，眼神飞快扫描那些身影，“根本看不出哪个本体！”
“那我争取多活一下。”周辞柯抬起一只手，掌心的风瞬间收束成细针般的形态，击向其中一名试图从天花板跃下的分身。
那分身被击中，立刻溃散成一缕黑烟，但另一个位置又顶上了一个同样的身影，他避开两人的攻击，直接往上跑去。
是要找幸存者灭口！
水声再一次响起，朝露控制着水流，将那几名职员奋力往上推，一层的门已经被她用水压硬生生冲开，有路可逃，挡在他们身后，水流缠绕上黑影，用力一绞，又是分身！
后脑气流涌动，她回头，只见风刃将她背后的分身击散，而周辞柯自己，两道分身一左一右，手里武器泛着寒光，把他逼到墙角。
“低头！”
朝露一声喝令，水流从楼梯扶手上翻滚而下，咆哮着，像一条水蓝色的森蚺，张开血盆大口，卷住那两道分身的腰腹，将它们硬生生往后拽，狠狠撞向墙壁。
分身溢散。
“撤到十八楼。”朝露做出决定，“就算被发现，至少也是404，死不了。”
“本体呢？”
朝露冷眸一凝，“边打边找，你没发现他分身速度变慢了么。”
两人一前一后冲向楼上，风墙和水盾交替出现，穿梭在火光与雾气之间。
子弹擦耳而过，带起一道灼热的气流。
分身像无声的潮水，步步紧逼，他们从上方、侧面、甚至下方的楼梯跃上来，将二人的退路层层包围。
*
与此同时。
白榆翻身落地时，粉尘被靴底带来的风卷起，灰色的雾幕，慢慢向四周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