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保锁上神墨教育的大门，前八楼的灯灭了，漆黑一片。而外面上看不到的，用于404的楼层，灯火通明。
审讯室的门在黎嘉背后合上。
“喜翼生物科技，三星销售，艾莉？”
房间里开着干燥的冷气，四面墙都是合金材质，严丝合缝，内嵌细细的灯管，惨白的光打在中央的长方形桌子上，固定位置的椅子打开侧面的围栏。
“是我。”
“进去。”
灯光在黎嘉立体的眉骨打下一处阴影，灰蓝褐色的异色虹膜，格外显眼，她面无表情的时候，就像冷色调的胶片。
“治安官那里，我已经做过笔录了，那天看见的，听见的，知道的，反正什么都说了。”艾莉咬着下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配合坐上椅子，委屈至极，“不知道还要说什么。”
“咔哒。”
自动落锁。
“关于喜翼生物，你知道什么？”黎嘉从口袋里拿出半包烟，打开烟盒，发现里面全是闪纸包的夹心果糖，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韩琦干的好事。
韩琦：“提神的话，不一定要抽烟。”
没意思。
她捏扁烟盒，塞回口袋，随意支起胳膊，伸出食指，揉了揉太阳穴，见艾莉仍哽咽着不说话，“听不懂？”
艾莉抽了张纸擦眼泪，吸了下鼻涕，“我只是一个普通销售，刚入职三个月，昨天跟我一起的，还一个男同事，他才古怪呢，为什么不去审他？”
黎嘉的声音带着连轴转的疲惫感，“他就在隔壁，一口咬定是你在搞鬼，平时积怨已久，找到机会公报私仇。在他无意识的情况下，连扇他巴掌，扭断他手腕。”
“我？”艾莉指着自己，怒极反笑，“知道我为什么扇他巴掌吗？因为他一直生拉硬拽死不放手，我可以指控他职场x骚扰。”
“什么叫公报私仇，我看他分明就是被精神控制了。”艾莉吞了下口水，补充道：“这个精神控制，我也是网上看来的，根据症状猜的。”
“哦？被谁控制的呢？”黎嘉转了下笔，笔尖抵在纸上，指着艾莉在治安所做的笔录。
“你之前只提到，下班之前，来了两个出手阔绰的年轻金发姐弟，还有一个推着清洁车的六十岁左右老头。”
“呃…”短暂的沉默过后，艾莉摇了摇头。
“如果得不出结论，可以跟我描述下你同事异常之前，这几个人分别做了什么。”
黎嘉倾身向前。
“好好配合，你们公司销售的那些假冒伪劣产品，我可以不追究。”
“姐弟要下六百万耀币的单子，先挑了‘适配型进化益生菌’，我推荐配合‘大补饮’使用，姐弟中的姐姐非要先试用，不然不愿意付定金，我只好用员工内部福利价，自掏腰包给她弄了一瓶。”
艾莉回想着当时的场景。
“这时候我同事刚好下班，他喜欢薅公司羊毛，一天拿至少十支浓缩咖啡液，倒进自带的大水壶里，再用公司的饮用水灌满。之前实习的时候，这个活都指使我来干。”
“他好像跟清洁工大爷起了冲突。”
“怎么起冲突的？”黎嘉继续揉着太阳穴，依旧是一副性质缺缺的样子，感觉眼皮一合，就要睡着了。
“他觉得大爷面生，年龄大，不是应届生，不可能拿到我们喜翼的保洁工作，是对家公司派来的商业间谍。”
现在劣质的保健品，竞争也这么激烈么。
艾莉想了想，“因为便宜，我们老板经常雇佣小时工的。”
“你跟公司老板蒂娜很熟么。你同事说很少见到她，我也联系不上，给我个她私人的联系方式？”黎嘉定定地和艾莉对视。
艾莉连忙摆手，“不熟不熟，我也没有她私人联系方式，她经常去度假，所以我见到她的时间也不多。印象里，她已经很长时间不在公司了。“
黎嘉手半插在口袋里，捻着包装纸，一颗磨砂质地的硬糖落在手心，往嘴里一丢，外层裹了圈酸粉，酸得脸疼，用力嚼碎，里面的果酱才让她紧皱的眉心舒展。
忍着将韩琦痛扁的冲动，黎嘉抬眼看过去，“这么说来，保洁大爷的嫌疑也被排除了。那还有谁呢，艾莉。”
“还是更愿意让我叫你，蒂娜？”
艾莉面色唰一下变白，指尖搓揉着被泪水打湿的纸巾，“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黎嘉静静地望向她，手里仍把玩着签字笔，笔尖时不时点在桌面上，“主动交代，可以考虑减刑。”
“我有的是时间。”
沉默良久，艾莉或者说蒂娜，抬手，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耳边碎发，先前的怯懦一扫而空，她迎上黎嘉的目光，不再闪躲。
“怎么发现的？我说老板喜欢雇小时工？这很正常吧。”
“从你坐在椅子上的第一句话开始。”
黎嘉不紧不慢道，“你说你在治安官那里，做过笔录了。”
“带你来的车是治安所的，一路全程蒙眼，审讯室也是仿照治安所的，你没见过我，就知道我不是治安官？”
“唯一一种解释，你认识墨特，知道十区所有治安官。后面你回答的每一点，都在让破绽越来越大。”
“哦，隔壁审的，除了你那个男同事，还有墨特和Ray，怎么样，熟悉吗？”
蒂娜抬眸直视，表情分不出喜怒，“我要给我的律师打个电话，我怎么不知道，在自己的公司打工，算违法？”
*
十区。
白榆抖了抖飞溅到身上的雨水，站在楼道等人。准确来说，是等人送床垫。她时不时刷新时间，阿比迟到20分钟了。
十区的雨比十二区成分更复杂，ph值绝对小于5.6。
一辆银灰色的快递飞车贴着雨幕疾驰，外面刷了层防酸雨涂层，把雨水分流到两侧，减少破坏。车身狭长，印着醒目的红色logo“镰刀龙速运”。
它的货仓固定着一张床垫，不如说是小型睡眠仓，表层有记忆纤维，感受到重力变化之后，会边缘卷起，轻轻包裹重力源，调节内循环的空气质量。
为了运输稳妥，飞车特意开启了重力锁定，床垫的四角都有磁力线固定。
驾驶室内，配送员啃了一口压缩棒，来不及吃饭，只能对付几口。营养液跟这个比起来，都算珍馐了。
他咒骂着天气，“见鬼的酸雨，把导航信标给淋花了，本来十区路就差，这下好了，连路都找不到。”
雨水和霓虹光混在一起，五彩斑斓印在车的前挡风玻璃上，晃眼。
自动播报响起：
【您已超时23分钟，若超过25分钟，扣除本次配送积分外，还将额外扣除本月2点绩效，请抓紧时间。】
配送员深吸一口气，手指紧紧抓握操纵杆，猛推加速，排气管喷出一道浑浊的尾焰，掀开雨幕，像一尾飞鱼跃进光海。
距离超时25分还差十秒的时候。
飞车急停在白榆面前，配送员探出头，“网名是‘吃饱饭’女士吗？能麻烦您点一下已送达吗？路况不好，导航信标坏了，公司已经扣我耀币了…”
“可以。”白榆无奈点头，手指在虚拟屏上快速一戳，不是故意的行为，很难苛责，看着往下搬床垫的配送员，“公司扣了多少啊？”
配送员有些沮丧，“50耀币，这单白干。”
白榆叹了口气，“好没人情味。”
“你在几楼，我帮你搬上去。”
“放在一楼吧，我自己会拿，谢谢。”白榆不习惯让陌生人进家门，床垫不重，楼层不高，就当锻炼身体，“路上小心。”
配送员一脚油门，送下一个去了。
白榆把床垫对角卷起，扛在肩膀上，登录加密系统，回信息。
Abbie：【收到床垫没？别天天催了，我又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白榆轻嗤一声，要是真大方，就不会拖到今天才兑现“赔偿”床垫的承诺。
饿昏头：【碰到什么好事了，今天这么大方。】
Abbie：【D又行动不利，害得Ray被捕，还赔了个治安官暗桩进去。我把他私下找你麻烦一并上报了，你猜怎么了。】
饿昏头：【你说。】
Abbie：【我加薪了，负责撤离任务。】
饿昏头：【哪里要撤离啊？】
Abbie：【无可奉告。】
阿比的头像迅速变灰，下线了。
*
诺玛星某区。
阿比在地图上圈出一块位置，赫然是诺玛星外围虫族交界区，双指放大。
阿比看向尤金，问道，“我们要找个中间点，你单次最大传送距离是多少？”
尤金叹了一口气，“上次被D精神控制，往阿瑞斯军校送去那么多人，异能透支太多，到现在还没养好。”
尤金指了指某个点，“本来这个位置就可以当做中间点。但是现在，至少需要两个中间点。想要不被打扰地撤离，需要在另一个方向，制造一些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