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的目光从脚下的地面一路抬起, 灰黑色的地砖间流淌着细微的电子红线, 延伸至整座地下设施深处。异能感知力铺开，却是漆黑一片。
白榆看了眼身后的D，沿着D精神域铺设的通道，地下信号屏蔽, 否则也不会借他人的脑袋, 进行颅内交流。
白榆：【能找到天马吗？】
身后的D低头眨了下眼，指尖的雾气一闪而过，【他已经找上我了。】
白榆控制住回头的冲动, 【解释啊！】
【告诉他黑大王还是好大王！】
D的精神域安静了十秒。
【天马说，他只需要道格先生的位置，时间他会尽量拖延。】
D弯了弯手指, 雾气重新飘来, 一缕精神力透过异能监控，缓缓往下移动。
【他进谈判室了，刚才跟你握手过的女人坐在他对面。】
被提到的zoe倏尔一抬眼, 熟悉的偷窥, 看来D又在多管闲事。
左手边透明舱飘出一股刺激、浓烈的气味, 全副武装实验人员隔着玻璃, 慌张地脱掉手套, 去加大排风速率。
白榆屏气凝神，【她叫zoe。】
蒂娜见怪不怪，递来一个防毒口罩，“B区和楼下C区的K烟实验室, 总是泄露。这个小型储能器也给你一个，真的特大浓度，可以用来维持生命。”
排风扇持续运转，烟雾被吸入滤层，却始终有薄薄一层粘在墙面，泛着焦黄的光。
“用不了多久，它就能卖到联邦的各个角落。”蒂娜继续往前走，“抵抗组织众多的盈利项目之一。”
白榆屏住的气在戴上口罩的一瞬间呼出。
她不动声色看向一排高塔状装置，每一层都嵌着半透明的储液槽，槽中浸着不明的神经样组织，微弱的电流在其中流动，偶尔有光点闪烁。
白榆停了一瞬，蒂娜侧目，瞥了眼玻璃，没有回头，只说：“不是抵抗组织的人。用的都是灰环教徒，监视并赶在他们献祭之前取脑，献给科学总比虚无缥缈的虫母要好。也算志愿者。”
液体泡沫缓缓翻涌，浮在表面的粉色薄膜轻轻颤动。
“这些…来自志愿者的脑子是干什么用的？”白榆难得声音含糊。
蒂娜回头，“用于开发快感链反应模型，把精神刺激和嗅觉诱导结合，消费者更容易上瘾。”
白榆顺势夸了几句，视线落在一处更隐蔽的通道拐角。那里的标志是灰白色三角形，上头的字迹仅剩一个A。
蒂娜察觉她目光的停顿，“那边是存储区和K烟C区。”
白榆点头，“C区和B区有什么区别？”
蒂娜挑眉，“B区研发，C区生产。问得这么仔细，我以为领导视察呢。”
白榆嘿嘿一笑，“毕竟是第一次来，C区也想去看看。”
“过来吧。”蒂娜转身，推开一扇门，她看了眼心不在焉的D，“你不想去就走。”
门后是狭长的检测间，空气湿冷。
白榆侧身走进去，用余光扫过那三角形标志下的门缝。那里的缝隙被液态金属封死，防护级别明显高于主通道。
白榆没回头，借用D精神域被打通的通路，【你去提前把监控覆盖了，天马那边谈判的怎么样了？】
束烨控制着D，【正在签字接近尾声。】
【给你看。】
白榆：【快退十五分钟，八倍速播放。】
谈判室里异能监控摄像头缓慢移动。
Zoe坐在对面。
天马将箱子放在桌上，解锁装置发出短促的声响，透明罩升起，耀币装得满满当当，快要溢出来。
“赎金带来了。”天马的声音干哑。
zoe抬眼，往上推了推黑框眼镜，镜片中投出一道立体投影。
是合同文件的封面，一个个地悬在空中，印着道格公司的标识与第十区房产编码。
“纸质的合同也带了？”zoe问。
天马略有犹豫，扒开满满的耀币，他箱底抽出一叠纸质文件，放在桌上。
“这批产业转让，道格先生要亲自签字、摁手印。”天马语气强硬起来，“我只能交给本人。”
zoe停顿两秒，伸手拿起文件，纸页在她指间发出轻响。她低头看着第一页的落款，“手印，好办。”
zoe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个生物保鲜盒，打开保鲜盒的玻璃罩，里面赫然一节大拇指。
指纹处被细细擦拭过，断口就显得很粗糙了，可以想象道格遭遇了粗暴的虐待。
zoe心情不错，毕竟最重要的带章纸质合同都送到了，她淡淡开口，“你代他签名，用这个摁手印。”
天马的瞳孔在瞬间收缩。那节指头静静地躺在盒子里，他手背的血管一根根绷起，浓雾从掌心缓缓弥散。
“如果道格先生死了，就算签了字也没用，财产自动归荒野诗会所有。”天马移开目光，雾气爬上桌脚，缠绕在椅腿上，一点点向zoe的方向蔓延。
“切根指头还死不了人。”
zoe双手环胸，眼皮自上而下，轻蔑的扫过天马的脸，修长的手指在空气中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下一秒，空气充斥着刺鼻气味。
那股气味贴着天马释放出的雾气游走，只听轻微的“啪”一声，灰磷燃点极低。
蓝色火焰，像水一样沿着雾气的纹路攀上来，安静而致命。
火光反射在她的眼镜上，镜片变成一片蓝。那蓝色不是普通的火，而是高温磷焰，金属桌面被迅速加热，表面冒出白烟，装手指的玻璃瞬间融化成液态，气化、消散。
天马的浓雾被灼出空洞，雾气翻腾着，他将手中的纸质文件悬在桌面上空，“只有一份，烧了可久没了。玩火也要分场合吧。”
“不愿意签，我留着合同也没用。”zoe并不受威胁，只是轻轻笑了笑，垂眼看向指尖跳跃的蓝焰。
两种异能在空气里交锋。
天马的脑海里响起束烨的声音，唇线紧绷，暴涨的异能在这一瞬间骤然撤回，在谈判桌上空炸开。
“我可以代道格先生签字。”
火光熄灭，zoe重新坐下，“现在想明白还不算太迟。”
天马停了很久，终于拿起光笔，在合同签字处工整地写上两个大字：“道格。”同步上传云端，系统发出“确认完成”的提示。
Zoe在终端上操作，所有文件的落款同步更新。她的目光短暂停在签名处，随后抬起头，“哦，赎金也要留下。”
监控的另一头。
蒂娜见D一言不发掉头就走，腹诽道：一句话没有，像被夺舍了。她轻触面板。墙壁被分成数层光幕，数据在空中浮动。
“这是精神场反应曲线。”蒂娜淡淡道，“通过实验，K烟原液的神经黏合度比旧版本提高了百分之十二。”
她指尖触碰数据的同时，脑中响起束烨的声音，【还需要引一段探针信号过去。】
【我会尽力。】
白榆放下手，顺着蒂娜的话往下说，“我听说K烟和ALX的原液需要低温储藏，运输条件苛刻，价格里运费占大头。”
“是的。”蒂娜点开一个新的光层，“所以我们自己留有一座冷却塔。一般成员不允许进入，除非有采样任务。”
“在D区储存区。”蒂娜没说具体坐标。
白榆心不在焉“嗯”了一声。她的视线似乎一直盯着数据，只是余光注意到蒂娜说到“冷却塔”时，眼神轻轻偏向右前方，那是走廊尽头的方向。
说谎！
不过无所谓！
白榆已经找到了位置。
一阵轻微的警报声从远处传来，红灯闪烁，几名工作人员停下动作。
蒂娜皱眉，“又泄露？”
“C区浓度超标！”有个年轻的实验员喊道。
“让他们立刻切换通风回路。”蒂娜转身时，白榆的手顺势掠过她身后的检测台，从上面取下一张废弃的样本单。
白榆垂眼看那张单子。
编号…ALX。
“ALX明日依恋！”白榆眼底微微一动。
蒂娜已经注意到她的动作，走回几步，“你对那东西感兴趣？”
白榆抬起头，“ALX明日依恋吗，听说在黑市被疯抢，我见过。”
“你见过的应该都是赝品。”蒂娜收回那张单子，“一般的黑市不会有这个。”
白榆不解：“为什么？”
“有人盯得太紧。ALX暂时不外售。”
“谁？”
蒂娜：“与你无关。”
白榆也不再追问，只顺着她的步伐往外走。走廊的尽头风声更大，通风系统像是在咬合钢齿。
“实验区今天就参观到这儿吧。”蒂娜说，“上面还有样品展示区，都是已经通过市场测试的东西。”
“好。”
走进电梯，蒂娜按上行键。
上升的过程中，束烨的声音再次从D脑中传来：【探针信号放进去了，B-12确实是冷却塔主控室。我看到冷却罐的编号了，ALX-01到ALX-05。】
电梯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