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只剩下一副冷漠得令人心惊,宛如观众事不关己地看着一场无聊庸俗的演出的,旁观者的姿态。
“呦,什么狗男人,又惹我们大小姐不高兴了?”
顾菟眼珠一寸寸转动,倒映出沙发上凭空出现的一个女人的身影,轻声纠正道:
“你说错了,我是二小姐。”
“可上城区谁都知道,顾家只有一个女儿,哪里来的二小姐?”
那突然出现的女人兴致盎然地打量稍显空旷的会客室,又伸手捏住顾菟的下巴,语气是真情实感的疑惑:
“而且,我记得当初随便抓了一个小孩顶替你时,那个小孩应该比你小才对?”
女人打量了半天,看着顾菟无趣的表情撇了撇嘴,用宣布真理般的口气,向顾菟解释着她的大发现:
“所以无论怎么算,你才都是大小姐嘛。”
“你找我有什么事?”
顾菟懒得理会佑时这疯女人的大小姐二小姐论,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很微小地皱了下眉:
“你之前让我掩饰的项目,已经打断了我的计划,现在我没有办法再插手蓝格了。”
“哎呀,大小姐,你说什么胡话呢?你要是认真起来,十个顾曦都比不了你一根指头。”
闻言,那张精致到有些非人的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可……这不就是那位想看到的吗?反派轻易被打倒的话,读者可是会给小说打差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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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走一下原著的剧情线w
第69章 绝顶好戏 高贵的品格穿上丑角的戏袍,……
“啧, 我还是喜欢你小时候,冲到我面前大喊‘你们凭什么摆弄我命运’的时候,那时候又蠢又矮, 多好玩啊。”
佑时拇指按在顾菟下巴上,掰过她的头, 饶有兴致地打量她的神情, 似乎在判断她说的认命是否是真心话。
“如果反抗有用的话, 现在被关在山底的,就不是起义军首领, 而是你这个净海领主的神眷者了。”
“哇, 你这么恨我?”
顾菟冷冷打掉佑时的手,松开了扣在最上端的两颗纽扣, 莹润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潮红, 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恶意,冷笑一声:
“哦,不对,虽然你更惹人烦,但你比那条狗聪明多了, 都不用起义军自己动手,你就会直接退出海洋研究中心, 并反手给你的旧主子捅一刀。”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全被你说中了我也会不好意思的。”
顾菟一噎,只觉跟这个疯子没什么好说的,深吸一口气,“你今天找我来干什么?不是说好了, 有事别联络吗?”
“怎么感觉最近很多人都对我说过这句话……”
佑时又嘟囔了几句没头没尾的疯话,语气依旧轻慢不正经,但声音却多了些杂音, 听起来像是月光下的海浪拍击沙滩。
“最近出的意外比较多,我来问问你,最近有遇到过摆脱【命运】控制的人吗?”
顾菟蹙起眉头,有些不理解佑时为什么这么问,温吞地答道:“一切正常……真要说奇怪的话,从都郁那里得到的【命运之轮】一直没有融合得很好。”
“哦,是吗?”
佑时微微一顿,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不应该啊,原主人都已经死了,你符合要求,【命运之轮】不应该这么排斥你。”
一边说,佑时一边抓住的左手,精神力感受了一番,没找到什么异常,若有所指地点了点顾菟的胸口:
“你也别老是一副受害者的样子,虽然你当初确实是【命运之轮】的备选者,但如果不是那位太狂妄了,被命运眷顾的天命之人怎么会变成你?你又怎么会得到【命运之轮】这么珍贵的特质?”
“要知道,就连海洋研究中心高层,想要这个的人都不少哦。”
“天命之人?不断被抛弃,不断被人挑衅,想做什么永远都困难重重,必须依靠别人才能的命运的‘宠儿’?”
“当然了,我的大小姐。
“一个从下城区的社会渣滓,甚至都没有基因序列评级的垃圾血脉,一个是天赋卓绝,甚至能在那位的封锁下引动【命运】的垂青,觉醒A级特质的【命运】宠儿。”
佑时收回手,自顾自绕着顾菟踱步,脸上的笑意似乎带了些深深的嘲弄:“可你看现在,当初是云泥之别,现在又是谁在天,谁在地?谁坐拥富贵,谁变成了戏剧丑角黯然退场?”
“命运之下皆囚徒,群域之中无自由。只有知道,并深深贯彻这一点,才能好好地匍匐在那位脚下,当一个富贵走狗啊。”
“你的意思是……”
顾菟忍不住抚摸胸口,有些失神,虽然她的体内现在有都郁最珍贵的东西,但她其实很少听到有关都郁的事迹。
第一次听见“都郁”这两个字,是她在意识到周围一切都太过巧合,简直滑稽得像一本三流小说,找到了信仰净海领主的那群宗教疯子后。
这一寻觅的过程顺利得简直不可思议,但谁让她是“小说”里的主角,“主角”想要做什么都能成功;谁让下城区里邪教徒比蟑螂还多呢?
不甘?生气?一开始是有的。
毕竟不会有人喜欢,自己的命运全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遇见的每一个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精心设计的结果,好像生活的全部意义,就是给那位伟大的存在添点乐子。
但当佑时拎着她的领子,轻而易举地打掉那把可笑的落后机械枪,带着她站到下城区最高的一栋楼,而她全身的重量都维系在那质量不怎么好的上衣时,冲动飞速冷却,她冷静得连自己都有些心惊——
“真烦人,逐日之城的小孩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你们这些小孩都不看幻想小说了吗?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快意识到了问题?这让我很难办啊,都杀了我去哪里找新的符合要求的【命运】宠儿?”
那个战斗力可怕的女人拎着她的衣领,只要她一松手,自己就会瞬间跌落百层高楼,可这个疯子神情困扰,活像此时遇到生死危机的人是她自己。
“我没有不愿意!”
“欸?”
她趁那疯女人发呆的机会,开口让她把自己放下,脚尖再次触摸到地,她腿控制不住地发软,跌坐在地,却还是强撑着抬起头,死死盯着面前这个疯子:
“你们要我,还是有点用的吧?不管你们要做什么,我都配合你们!我死了,再找一个,对你来说也很麻烦不是吗?”
“有趣,真是有趣。一个财阀家的大小姐,锦衣玉食,天资卓越,但面对【命运】的诱饵,竟然怎么也不愿意闭着眼吞下去。”
疯女人诧异地看着她苍白的脸,像是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微笑:
“‘自由才应该是【命运】的出路’,都郁好像是这么说的,我应该没记错……倒是你,一个活的比乞丐都好不了多少的杂种,连上城区的门在哪开都不知道,竟然这么怕死?”
“我不认识你说的什么大小姐。”
顾菟努力吞咽唾沫,好滋润灼痛的喉咙,“但越是什么都没有的人,越是要抓住手里仅剩的一切,不是吗?”
那疯女人似乎想说什么,忽然微微偏了偏头,双目间似乎有潮汐声想起,过了片刻,她嘴角的笑意扩大,像是听到了什么绝世好笑的笑话:
“哈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是有意思,一心抗拒的人没办法改变,一心顺从的人竟然成功改变了‘剧本’。”
佑时亲热地把她拉起来,亲手拍掉了衣摆处沾染的灰尘,抚平每一处褶皱,眼里闪动着的是世间最纯粹,不掺杂任何杂质的恶意。
多年以后,每当顾菟午夜时分被恶梦惊醒,眼前依旧会浮现出那一双充满恶意的眼睛,以及那恶毒如毒蛇的耳语:
“高贵的品格穿上丑角的戏袍,卑鄙的小人摘取命运的桂冠,这会是一出绝顶的好戏,大胆地去追求你想要的一切吧,神会奖励你的贪婪的。”
顾菟当时回到家,浑浑噩噩地大病一场,将天台上与恶魔的讲话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她在03城区的酒店里,见到那个衣着华丽,姿仪优雅,但沉默间眼神时常流露出忧郁的女孩时,过去忘记的一切倏然回归,过于庞大和惊人的信息量让她全身僵直,血液倒流,一时没站稳,将酒液泼洒在那条,看上去顶她十年工资的裙子上。
一时间,比起虚无缥缈的邪神,或是被当做查探命运不正常波动的棋子,她还是非常没有骨气的,最担心这条裙子的赔偿问题。
站在那位小姐身后的跟班惊怒地喊出声,她却摆摆手,拎起裙摆看了看,冲自己善意一笑:“你没吓到吧?”
善良对下城区的人来说,是比金钱更稀缺的奢侈品,顾菟从没被如此对待过,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只是生硬地模仿着对方,下意识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空白的微笑。
但露出笑容的一瞬间,顾菟的心脏猛地漏跳了半拍,莫名的心慌席卷全身,虚空中似乎传来了“咔哒咔哒”的指针飞速转动声,伴随而来的,还有似乎永远不会停歇的海浪翻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