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飘荡着陈旧的书页油墨气息,地板踩上去“咯吱咯吱”响动,叶书音轻手轻脚在书架间穿梭,低声问他:“你看到你卖的书了吗?”
“还没有,应该会留着吧,”谭迎川的目光四处张望,“我那些书都是我姥爷给我的,有些是绝版。”
“那你还卖?”
“谭继成给我卖的。”
叶书音看到一本舒婷诗集,从书架里抽出来,她不太喜欢读书,但为了写作文有素材经常去摘抄一些诗句,她曾在高中摘抄过一篇舒婷的《致橡树》,这是她唯一一篇翻过很多资料去赏析的一首诗,很喜欢里面表达出的爱情观,互相扶持,共担一切,爱情是平等的,那是当时的她最想要的爱情。
有几句诗在多年后依旧能记得很清晰——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
翻到《致橡树》这页一看,这两句诗也被书的原主人用下划线画了出来,旁边标注出一句:
我要的爱情。
还挺巧。
谭迎川找了一圈没发现自己的旧书,回过头一看,叶书音站在那里盯著书发呆,他走上前,左手环住她的腰把人拉进怀里,右手绕到前面去翻扉页。
扉页右下角写着:谭迎川。
字体飘逸,龙飞凤舞,叶书音视线胶着在这个名字上,听见他语间带着笑意,在耳畔说:“找到了。”
是巧合吗?
似乎是,但又似乎不是。
她盯着扉页看了很久,合上书,在他的怀里扭头,迎上那双干净明朗的视线,“我们把它带回家里。”
*
那本诗集被摆在书房里,它见证着四季轮转,时节更替,他们一直分担寒潮、风雷、霹雳,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但他们永不分离,终身相依。
都说疼老婆的男人运气不会差,自打结了婚,谭迎川的事业运简直飞起,Arthouse的插画作品有好几幅被影视公司购入,甚至他们还邀请谭迎川担任公司宣传海报的装帧设计师和美术顾问,送上门的生意自然得要,谭迎川挂职设计师后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歌手岑野的专辑封面和所有宣传海报。
揽了这个活儿,那见面是肯定的,叶书音让谭迎川顺便要几张签名照,不过签名照要的居然不是岑野本人的,而是他的妻子苏意梨。
她还说,几年前给苏意梨纹过刺青。
不跟本人要签名照,能要到么?
但是谭迎川低估了叶书音那句话的威力,当他一提起这件事时,岑野那双原本有距离感的眼睛立马发亮,一点也不像大众眼中那个沉稳周正的男人,“你老婆给我老婆纹的?”
谭迎川还没从眼前男人如此快速的转变当中回过神,瞧着他挺人模狗样,一副清心寡欲的姿态,心想,看不出来啊,原来这也是个老婆奴。
岑野提要求,“那能不能请你给我也设计一个?费用走我私人帐。”
谭迎川说可以,又问他:“你纹哪儿?我看看怎么设计。”
岑野说等他琢磨琢磨,商量商量。
这还需要商量?
果然是老婆奴。
回家之后,谭迎川收到了岑野发来的一副简图,他把自己想要的元素在纸上画了个大概。
谭迎川拿着那幅简图去找叶书音:“你当时给他老婆画的是什么样?往哪儿纹的?”
叶书音动作一滞,那个位置……不太好说,“怎么了?”
“在工作室我听他打电话,隐隐约约听见他非得要跟他老婆在一样的位置来一个,但是好像,被他老婆骂了?”谭迎川的声音不是很确定,看到岑野哄老婆那种低声下气的模样,就感觉看见了自己。
手机上恰好刷到岑野的演唱会片段,叶书音看着屏幕上那张帅脸,啧啧嘴:“……真想不到,他居然那么闷骚。”
“所以你给他老婆纹哪儿了?”
叶书音说不出口,光是想想就脸色羞红,“哎呀,不要问啦,你等他自己来找你吧!”
结果最后,不知怎么,岑野心心念念的纹身没纹成。
两个老婆奴却变成了好朋友,连带着叶书音也再次见到了已经是大名鼎鼎影后的苏意梨。
彼时的苏意梨已经三十多岁,有爱她的丈夫和可爱的一对儿女,哥哥叫元宵,妹妹叫稳稳,妹妹刚出生没几年,话都说不利索但还是整天跟人咿咿呀呀,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从小就是个小话痨,见着叶书音就笑,看得人心都化了。
在她读博期间,同学里也有人结婚生子,他们把孩子带到实验室,又带到毕业典礼上,那些小朋友也是看见她就笑,不哭也不闹,总是吃着手指或者吸着奶嘴,安安静静地盯她看,看得叶书音都感觉不好意思,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吸引小朋友注意的超能力。
那时候,陶之原的第二个孩子也恰好出生,请谭迎川和她去吃满月酒,叶书音感觉她那阵子见到的小孩儿数都数不过来,甚至做梦时都会梦到自己抱着小朋友和谭迎川玩躲猫猫。
醒来时发现自己在笑,谭迎川在她身侧支着脑袋看着她笑。
她翻了个身,面朝谭迎川,晨起明媚的太阳顺着林叶缝隙向屋子里蔓延,薄薄的日光洒在他脸上,每根头发丝都浸润在光线里,让他此时的表情愈发温柔。
叶书音双眼带着刚睡醒之后的迷蒙慵懒,笑容恬淡,满头长发铺满一肩,感觉还没从梦中走出来,梦中的哆啦A·川又是一个她没见过的新模样,太新奇了,当爸爸的谭迎川就是那个样子的吗?
谭迎川揉揉她的头发,吻她发红的耳尖,“做什么美梦呢?都把我给笑醒了。”
叶书音埋头在他胸膛里,闻到干爽明朗的气息,手脚并用地贴着他,就像那些小朋友被逗得害羞时往她怀里钻的姿态一样,于是忍不住想,如果有一个真正属于他们俩的小朋友,会是什么样子?
实在想像不出来。
一个小小软软的身体里流着他们两个人的血液,拥有他们两个人共同的基因,从小种子缓缓变大,再到呱呱坠地长成白白嫩嫩的团子……太神奇了。
她忽然仰起红润的小脸,“之原哥给孩子起好名字了吗?”
谭迎川摇摇头,身子躺下去把她搂进怀里,“不知道,我们家小孩儿一般都是姥爷给起名。”
“那你的名字也是姥爷起的吧,”她低低念叨他的名字,“迎万川归纳,一川风月。好听。”
谭迎川玩味地捏捏她脸颊,“记性挺好啊,我说了那么一次就记住了。”
叶书音拍他的手,“别得瑟。”
“其实最开始我叫黎川。刚生我的时候谭继成的产业还没做那么大,姥爷不是很喜欢他。”
叶书音静静听着,她的名字背后就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叶向安只是希望她能给自己的人生书写出一段浪漫的音符,他希望她活得像太阳一样明亮。
“最后也是纠缠了挺长时间才各退一步,上户口的时候姥爷琢磨好几天,重新给我起了现在这个名字。”
叶书音把吻落在他脸颊,眉心,带着抚慰的意味,就在谭迎川扣着她的后脑勺打算深深吻回去时,她却搂住他,脸颊贴蹭着,“那我们以后给孩子起名字就简单点,ta开心就行,好不好?我们要让那个小家伙一辈子都快乐,我们俩也要陪着ta一起快乐。”
谭迎川蓄势待发的吻停下,他愣住,眼底光芒轻轻波动,不再说话了,只是沉沉锁着她的双眼,而后低下头,鼻尖轻轻蹭着她的,又没由来的笑了,肩膀一颤一颤的,呼吸打在她脸侧和颈窝里很痒。
叶书音拧着脖颈去躲,表情缱绻又温柔,“很痒很痒……你笑什么!”
他整个脑袋都闷在她颈窝里,叶书音意识到什么,捋着他后脑勺柔软的头发,故意让声色讶然,开玩笑:“你不会是在哭吧!”
谭迎川掐她的腰,没用劲儿,随后手掀起衣服,摸到腰侧细腻平滑的肌肤,掌心又不自觉转移,盖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留下的触觉酥酥痒痒,她的注意力也全然集中在自己小腹上,听见谭迎川说:“我们的宝宝会姓叶,ta是最有生机的小叶子。”
“这是小名儿吗?”
“也可以是。”谭迎川说:“明天我就去买书,再去买几身新的西装。”
“书我能理解,为什么要买新西装?”
“见ta第一面,我总得打扮打扮吧。”
叶书音简直要被他笑死,“那用得着买好几身?”
谭迎川的身体压上来,“你懂什么!第一印象很重要。”
“哎,那你见到我的时候,第一印象是什么?”
他想了想,“小嘴儿挺欠的,而且还挺好色。”
“什么!”
“难道不是?你对我不是见色起意?”
“谭迎川你也太不了解我了吧!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你要不去照照镜子呢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