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汤吧,我没问,他现在还在家剁大骨头呢。怎么了?”
总觉得有点羊肉味,但只有一点。闻言,谭迎川不疑有他,“今天不是发成绩单吗,施展没给你?”
“在这儿夹着呢,你考挺好啊,尤其是语文。”说到这儿,叶书音想起一件事:“有个作文大赛要开始报名了,你参加吗,拿到省一能去外地参加决赛,要是决赛拿了奖,高三走自主招生能加分。”
“你报吗?”
叶书音眨眨眼,跟她有什么关系?不过她准备报名的,没准儿艺考有用,“去吧,万一进了决赛还能出学校,就不用上课了,多好啊。”
“那给我也报上。”谭迎川把汤喝完,碗洗干净放好,“你吃饭没?”
“没有啊,这不刚回家。”
面前的习题册被抽走,叶书音一抬头,谭迎川耳朵根子很红,唇色也深了些,似乎是喝汤把自己给喝热了,终于有了生龙活虎的模样,“先去吃饭,吃完接着来我这儿看。”
……
然而等她吃过晚饭,带上作业和画纸想去对门上会儿“自习”时,敲门却没人应了。
睡了?不能吧。
叶书音按了好几下门铃,发了几条Q|Q,都快把门拍烂了,要换平常他早就该开门吐槽,可现在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她犹豫几秒,划开密码锁。
客厅打着昏黄的小夜灯,他那屋敞着门,明亮的光影斜斜拖在地板和墙上,卧室里很安静,叶书音喊了声:“谭迎川?”
“你睡啦?”
她走到他屋门口,视线直直落在床上。
谭迎川平躺着,单腿屈起,右手搭在额头上,呼吸剧烈胸膛起伏明显,不像是睡着的样子。
她迟疑道:“你困了?那要不我今天先不……”
后面的话卡住,叶书音惊恐地看着床上的人,浑身手脚冰凉,脑子都木了,空白一秒后趴在床边推搡他,手心下是灼人的体温,视线逡巡,眼睁睁瞧着他身上红疹越来越多,整个人都不知所措。
叶书音完全没有经历过这回事,“谭迎川!你怎么了!”
谭迎川只觉得浑身像被架在火上烧一样,又像是无数只羽毛挠在身上,他思绪紊乱,唯一清晰的认知是在想叶书音什么时候过来写作业,要是看见他这样今晚还能不能好好写作业,会不会吓到,万一她不来他不就死定了吗,因为她这人随心所欲,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还没想明白,呼吸也开始有些不顺畅。
那汤里果然有羊肉,虽然看不到大块的肉。他还喝了那么多,小时候发现过敏那次只喝了两勺就进医院输了好几天液,那一大碗感觉致死量都够了,很想闭上眼睡觉。
他很久没做过梦了,那一大碗汤让他梦到小时候第一次过敏,他浑身发痒的躺在地上,带倒了院里古老的发财树,花盆碎了,树却完好无损。
黎家是就像是那颗盘根错节的树,树根牢牢扎在土里,枝干永远遒劲有力,高耸入云。但高处往往都不胜寒,枝干开出的花需要很多很多温暖才能结成果实,可黎家的果实都是靠自己咬着牙耐住酷寒生长出来的,他们被困在这棵大树中,根系早就枯萎。
倒在地上时家里只有他一个人,那年他六岁,新来的保姆做好饭就走了,黎惠黎平生去参加展览,偌大的房间里,年幼的他第一次身临其境体验到什么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六岁时发出呐喊没有回响,十八岁时也就莫名没力气呐喊了。
因为呐喊也没用。
只是他没意识到十八岁的他要比六岁更鲜活,不再只会听到自己呐喊的回声,也会听到其他人书写出的动人的音符。
模模糊糊中有人在推他。
嗓音惊恐,带着颤抖的惧意和哭腔,强行将他从混沌的边缘中拽回来,让他没那么想睡觉。
十二年前发出的呐喊,在十二年后有了回响。
明朗的阳光穿过那棵遒劲有力的大树,暖融融的太阳穿过林叶细碎打在地上,心中的荒野不再荒芜,谭迎川意识到是叶书音,很想说没事儿,叫个120就行,嗓子却像是被堵住,只能发出呼噜呼噜的喘息。
作者有话说:
下章见啦
第40章 破防/第二十二集
说好的下午再走,结果哭了半天,被谭迎川用各种手段哄了半天,一待就待到了傍晚落日西垂。
好像把这几年没哭出来的泪一股脑全倾泻出来,自己上大学读研这些年没怎么歇斯底里过,偶尔偷偷掉过眼泪,但也很快就会擦掉,一来没有精力,二来不敢,永远都是忍着,忍着。
因为哭的时候没人能哄,没人能劝,一旦崩溃,需要花费很多很多时间来治愈自己,可她没那个功夫。
叶书音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挺幸运的人,幸运地踩中一中分数线,幸运地踩中冲刺班分数线,幸运地进入温大拿到保研资格,认识了很多志同道合的伙伴,幸运地遇到朱悦宁施展,又幸运地遇到谭迎川。
他教她不能躲,不要逃,受了委屈要发泄,想要的东西得大声说。
还教她放下。
小时候心情不好有叶向安的哄人晚餐,长大了心情不好有谭迎川的哄人晚餐,他的手艺是真好,与十八岁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谭迎川最近没怎么在家吃饭,冰箱里存货不多,几枚鸡蛋几个西红柿,再加一盒虾仁,几把青菜,一碗简单的热汤面也能做得色香味俱全。
这位大少爷从十指不沾阳春水在他们家蹭饭,再到现在围着围裙给她做饭,真是转变挺大的。
冬天天黑得早,两个人吃过晚饭,外头的天已经黑透了,叶书音真的到了该走的时候,然而她居然产生了“舍不得”这种依恋的情绪。
餐桌上的空碗是她刷的,谭迎川说做饭的人和客人才不刷碗,但她哪个都不是,不能让她什么都白嫖他。
歪理一套。
谭迎川要送她回学校,叶书音不让:“没好利索,你出去见什么风?”
他很听话,坐在餐桌前看着她忙东忙西收拾东西,嘴上不饶人道:“在床上你说热,吵着要让我开空调的时候怎么不怕我见风?”
真有病这人,给点阳光就灿烂。叶书音剜了他一眼,满嘴骚话怎么张嘴就来,“那你也没给我开啊小气鬼。”
谭迎川瞧着她宝贝似的换上来时穿的那件小礼服,“不冷吗还穿。”
“很贵,为了过生日才豁出去买下来的,不穿浪费。”
“手串也是?”
她抬了抬手,“朱悦宁在庙里求的,算是生日礼物吧。”
过了今天,明天就是他生日,可他好像没什么活动,而且过敏刚刚好转,显然也不能有什么活动。
不过他应该不会缺祝福,也不会缺礼物。
她现在或许没什么是可以拿得出手的。
叶书音问他:“你明天呢?”
他装听不懂,“什么?”
“没什么。”叶书音把脱下来的衣服叠好,打开衣柜看了看。
看了半天,似乎是不知道该放到哪儿合适,所以站那儿纠结。
太拘谨了,他很不希望她这样,她在这儿永远都不是客。
谭迎川叹口气,刚才就那么拿腔带调了一下,她还真不给台阶下,走过去打开另一间屋子,“放这儿。”
叶书音站在门口往屋里环视一眼,空空荡荡的一间屋子被改造成了衣帽间,正中央有面落地镜,前面桌子里摆着他惯用的手表领带,有几个格是空的,落地镜左边是整整齐齐板正熨帖的西装衬衫和他的睡衣运动装,右边那部分还没有放衣服。
谭迎川那件被她拿来当睡衣穿的背心就放在那里。
空无一物的衣物格却让心里被塞得满满,她难得有这种感觉。
谭迎川勾着叶书音的腰,双手从背后把她揽到怀里按着,伏低身子,下巴轻轻抵着她的肩膀,“你要把这儿都填满。”
叶书音显然有些没招架住,落地窗中相拥的动作更让她思绪混乱,“你什么时候弄的?”
“台风那天,在酒吧第一面见你。”
叶书音被这句轻飘飘的话震住,那么早……
“早吗?”谭迎川在镜子中捕捉到她的视线,紧紧咬住,目的直白明确,想要的东西明晃晃写在眼底,“不早,你早该这样的,我是在兑现我们的诺言。”
台风夜那天再遇开始,他谋划了人生中关于她的所有未来,然而她让方向偏航,他们变成了现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无所谓,他还是那句话,他只要结果。
叶书音喉咙干涩,“可是我们……”
“你明白我,昭昭。这是我们两个人的衣帽间。”
谭迎川没有多说什么,也并不太想直接了当说出来徒增她的压力,他是什么意思他们俩对此心照不宣,他并不满足现状,要光明正大,有正当身份地陪在她身边,只是她需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