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存的理智让刑沐做主,三个人共进午餐,谷益阳请客。柯轩能接受,只要刑沐肯带上他,他就没意见,更何况刑沐对他窃窃私语:“送上门的冤大头,我们不吃白不吃。”我们……刑沐和他是一个阵营的。
谷益阳也没意见。
他不差一顿饭钱,也不把柯轩放在眼里。
创意菜,餐厅的环境先是一等一的好。三十六楼,柯轩订的位靠窗。四人桌,面对面两条沙发,柯轩和谷益阳一人“把守”一条,都请刑沐坐进去。
刑沐左右为难。
她想和谷益阳卿卿我我,又不想冷待柯轩。
“可不可以……”她不得不端水,“你们两个坐一边?”
于是,两个男人被“摆”在了同一边,刑沐坐在他们的对面,她甚至微调了几次,尽量让屁股不偏不倚地落在中线上。
两个男人各怀鬼胎。
柯轩自认为不比谷益阳差,“摆”在同一边,更有利于刑沐做比较。
谷益阳从来没受过这种气,像被架在火上滋滋地烤。
陶怀州是比刑沐一行三人先到的。
包厢里,还有他的助理凯文和一位副总,以及山城马拉松开幕式的主办方。上午谈了工作,中午这顿饭,陶怀州本不想来,但餐厅位于亚信中心的三十六楼,十七楼,就是刑沐所在的悦畅旅游。他想离刑沐近一点,就来了。
近一点,谁能想到这么近?
凯文去包厢外接电话,陶怀州透过开关的门看到谷益阳和柯轩并排而坐,那坐在他们对面的,背对他这个方向的女人不是刑沐,还能是谁?
包厢的门缓缓关上,他的思绪却直冲云霄。
当初,他和刑沐、谷益阳也曾三人共进晚餐,刑沐不假思索地和谷益阳坐一边,等于不假思索地宣告他的出局。如今,她面对谷益阳和柯轩,便手心手背都是肉了?
是个人都比他好。
只有他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这一届山城马拉松的开幕式被上头定了国际化的调调,主办方找了无边文旅承办,上午谈工作的时候没说客气话,到了饭局上总要推杯换盏,客气客气。凯文去接电话了,副总知道陶怀州不擅长觥筹交错,刚要挺身而出,刚举杯,只见陶怀州“先干为敬”了。
又只见他说了句失陪,穿上外套就要走。
问题他穿的不是他自己的外套。
他穿上了凯文的冲锋衣,拉链拉到顶,戴上帽子,几乎只露出眉眼,静悄悄地走出了包厢。
天气预报说有雨,他们来时还没下,这会儿淅淅沥沥。在副总看来,陶怀州判断助理凯文的冲锋衣比他自己的羊绒大衣更防雨,合情合理。包厢门一关,谁也没看到陶怀州走向的是刑沐背后的那一桌。
算他运气好,那一桌还空着。
他本就不是万众瞩目的人,谷益阳没留意他,柯轩不认识他,刑沐脑后没长眼,更不可能看到他。
甚至连服务生都不知道他是打哪冒出来的,问他几位,他用食指比了一,在菜单上随手点几下,默默点了菜。
他和刑沐背对背,中间有竹帘,视线受阻,但好过“隔墙有耳”,连他这个空耳大师都难不倒。
话最多、嗓门最大的人是柯轩,跟刑沐公事和私事都能聊,还跟进着褚妙语和李酷的动向,偶尔讲一句只有他和刑沐两个人能听懂的密语,谷益阳听不懂,陶怀州更听不懂。
陶怀州自言自语:“废物。”
送给谷益阳。
论先来后到,谁能比白月光更先来?混到人模狗样,竟被一个小孩子占了上风。
就在这时,谷益阳有理不在声高:“阿姨她还好吗?”
刑沐的家事,是谷益阳的优势。刑沐虽然不想当着柯轩的面家丑外扬,但包映容昨晚给她添的堵,她只能对谷益阳倾诉。“她好着呢!”刑沐不吐不快,“都说事不过三,你说这个三,包括第三次吗?”
“你是说,阿姨她又……”谷益阳陪刑沐打哑谜。
“谁说不是呢!你都猜不到对方是什么人。”
“你要我猜猜看吗?”
要不是柯轩在场,刑沐恨不得直接公布答案:“你就往离谱了猜,越离谱越好。”
这下,柯轩听不懂了。
陶怀州更听不懂了。
柯轩和谷益阳风水轮流转,陶怀州永远听不懂,永远垫底。
他自言自语:“无能。”
送给柯轩。
就在今天早上,他这一颗红苹果还是刑沐的首选,竟被谷益阳三言两语抢了风头。
总之,陶怀州身处“决赛圈”之外又如何?他有权对冠亚军发表评论,一个废物,一个无能。
柯轩和谷益阳一样不想坐以待毙,谷益阳能换话题,他也能换:“姐,你还没告诉我,在南苑温泉那晚,你不在房间,上哪去了?”
他以为南苑温泉是他和刑沐的秘密,殊不知另一个当事人现在坐在刑沐的背后。
那晚,刑沐不在房间,是带陶怀州去了扇形观景台。后来柯轩问刑沐去了哪,刑沐总不能说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治疗胸痛和胸闷,打岔给打过去了。
如今柯轩又问,刑沐一笔带过:“随便转转。”
“随便”二字落入陶怀州的耳朵,针扎一样。
他见不得光,甚至不配有姓名。
他和刑沐那晚的如胶似漆,在日出后化为泡影。
谷益阳在柯轩的步步紧逼中不甘示弱:“沐沐,你也还没告诉我,昨晚,你看的什么电影?”
他以为“电话play”是他和刑沐的秘密,殊不知另一个当事人现在也坐在刑沐的背后。
刑沐一碗水端平:“随便看的。”
又是随便……
陶怀州到哪都见不得光,姓随,名便。
昨晚,他在刑沐的眼皮底下有血有肉,没皮没脸,却连个大活人都不算。
陶怀州在包厢里的“先干为敬”,发酵到现在不失为一种酒壮怂人胆。
他对着窗外拍摄了一张照片,发给刑沐。
刑沐收到,看照片先是觉得眼熟,余光中是同样的画面,这才反应过来陶怀州也在这里。
陶怀州:「别回头。」
陶怀州:「我在你身后。」
他的目的是让刑沐知道他也在这里,停止对他的恶言恶语。
但站在刑沐的角度,她哪里“恶”了?她难道不是在保护自己的隐私的同时,也保护了陶怀州的隐私?
花开富贵:「这么巧?」
陶怀州:「我比你先来的。」
他怕刑沐误会他跟踪她,怕她给他贴上“阴魂不散”的标签。
花开富贵:「强.jpg」
刑沐只觉得你先来就你先来,算你强。
然而她平平无奇的一个表情包让陶怀州五雷轰顶。强?快而强……讽刺,她对他极尽讽刺之能事!
刑沐一转念……
花开富贵:「你听得见我说话?」
陶怀州:「听得见。」
花开富贵:「还听吗?」
陶怀州对刑沐的“刀子嘴”无能为力。她想说,就让她说。他不想听,也得听。
陶怀州:「随便。」
这两个字是他的阴阳怪气,却被刑沐理解为OK。
“你知道南苑温泉闹鬼吗?”刑沐打算给柯轩展开讲讲。
柯轩吓一跳:“闹鬼?”
“那晚我看到一男一女难舍难分,”刑沐绘声绘色,“我本来以为x就是一对普普通通的饮食男女,才要回避,就看到那个男人……哭了。”
柯轩不以为然:“那有的男人就是不懂男儿有泪不轻弹,也未必是鬼。”
陶怀州心说你懂?你懂个屁。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刑沐言之凿凿,“我看到他的眼泪落在地上是一颗颗洁白的珍珠,所以,他是男版的小美人鱼。”
陶怀州在机械化地把玩一只陶瓷筷枕,脱手,落回桌面发出轻轻地当啷一声。
他后知后觉:刑沐在调戏他。
她坐在柯轩和谷益阳的面前,游刃有余地调戏背后的他……
柯轩和谷益阳不约而同看向对方,从对立到统一,都不知道刑沐唱的哪一出。
“昨晚的电影……”刑沐从柯轩看向谷益阳,“也闹鬼。”
谷益阳和柯轩双双竖了汗毛,不信有鬼,但面前的刑沐太瘆人了。今天的菜品中也没有菌子啊!怎么好端端的胡说八道啊?
“恐怖片?”谷益阳试图把刑沐的言论合理化。
陶怀州心说你才恐怖,你这种把感情当游戏的男人最恐怖。
“No,”刑沐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电影是好电影,但男主不是好男主,他从屏幕里爬出来了,像男版的贞子一样,让我身临其境。 ”
陶瓷筷枕才被陶怀州拿回手上,第二次落回桌面,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拿筷枕当骰子玩。
柯轩和谷益阳陷入了沉默,前者怀疑刑沐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想着怎么替姐姐出口气,后者怀疑吊了刑沐两年是不是太久了,想着要不要跟她突破一下,毕竟他舍不得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