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杀死夏叶,妹妹绝对不会对他有一丝好感。反之,妹妹利用季对她的感情,离开秋家,在即将事成时,在不容易留下证据的河面杀了季,为夏叶报仇。
只是,季是杀手,死也想拉着妹妹一起。
秋向晓笑着,眼里沁着泪。
她想起来夏叶的死后仍然痛苦的眼睛,想到季站在夏叶尸体旁冷漠的脸。
那时她是什么反应呢?
她没有哭,没有笑,一脸冷漠,故意让季觉得她不在意这样一个婢女的生命。
其实心里已经发疯了。
那时她就发誓,一定会杀死季,为夏叶报仇。
真是可笑,季居然会喜欢她。
“呵呵呵,哈哈哈……”
想到这里,秋向晓忍不住笑出声,笑着笑着,靠在秋向颜的身上喘息着。
姐姐的泪水落在她的脸上,秋向颜抬手再一次擦拭。
“姐姐,对不起……”
是她太自以为是了,自以为能顺利杀死季,自以为能天高海阔、重新开始。
“姐姐,我在母亲墓边的柏树下埋了一个盒子,是钱……你要去拿。”
秋向颜哭着摇头:“我不要……”
秋向晓的手垂落在秋向颜的肩上,她一点点往下,攥着秋向颜的衣领。
“姐姐,我们……一母双生,你活,就是我活,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秋向颜泣不成声。
“姐姐,不要把我埋在土里,我,我怕冷,怕孤独。你让我,火葬。把我的骨灰,洒,洒在……”
秋向晓靠在秋向颜的怀里,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幼年时,秋家的人都不喜欢她,只有姐姐陪着她。
秋家落魄的那段时间,她们时常坐在一棵大树下,她靠在姐姐的身上,姐姐拿着蒲扇扇风,风都吹到她这里来。
她抬头,看见绿树,看见蓝天,看见白云,还有飞鸟。
今夜的天空月明星稀,河面的风冷得她发颤,鸟儿都藏在两岸林间栖息了,还在鸣叫的是什么说不出名字的虫子。
“洒在春天的蓝天、阳光和鲜花下。”
她还想看见鸟儿掠过水面,看见鲜花开满枝头,看见小牧童骑着黄牛走过翠绿的草地。
“姐姐,姐姐……”
*
天亮前的夜是最暗的。
荷娘睡得正酣,忽然被急躁的敲门声吵醒,她披上衣,打开房门。
“怎么了?”
“庄子来了两个女人,一个受了重伤,好像要死了。”
“受了重伤,唉……别是有什么麻烦在身上。可庄子里还住着大小姐,怎么能随便放人进来?”
“是大小姐让她们进来。”
大小姐又没有睡着吗?
荷娘赶紧到庄子的客房,那里灯火通明,走进去一看,住在庄子的大小姐沈珈兰正站在床边,问:“她怎么样?”
这位大夫是跟随体弱多病的沈珈兰一同来庄子的,他摇摇头:“伤及心脉,人,已经走了。”
秋向颜握紧妹妹的手,伏在床边悲切哭嚎。
沈珈兰目露怜悯:“请节哀。”
第88章 火葬和曲辕犁
秋向颜伏在床前,握着妹妹冰冷僵硬的手,先是放声大哭,然后哀哀啜泣,最后低着头,沉默落泪。
哭到眼睛红肿,哭到眼泪都要干了。
屋子里静悄悄,除了她们姐妹俩再没有别人。
等到秋向颜终于走出房门,日头已经高高挂起。她找到庄子里的仆从,说明自己想要拜谢庄子主人的收留帮助。
“这会儿不行,我家小姐正在休息。”这位仆人见她言行举止有度,肌肤白皙细腻,猜想她应该也是位大家小姐,便又道,“姑娘可等午膳后再去拜见。”
沈珈兰的作息与旁人并不一样。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夜不能寐的她在房中补眠,睡到中午,起床后用午膳。
如果天气晴朗,她会到湖边走一走,或自己划着小船漂泊,或倚靠在茂密古树下的摇椅望天,这些时候她手里常带着一本书。
到了晚间,她睡不着,坐在案前写些东西,一直到天亮。
荷娘说:“这样会把身子熬坏。”
沈珈兰不在意。
午后,秋向颜见到了沈珈兰。
沈珈兰不耐烦涂抹脂粉,长久的失眠使她的脸色并不好看,人也厌厌的。
“姑娘怎么称呼呢?”
“我姓辛,单名一个「颜」。家妹则名辛晓。”
从离开道观,坐上那一辆马车开始,她就下定决心不再做秋家的女儿。
辛,是母亲的姓氏。
母亲为了给予她们姊妹二人生命,而丢失了自己的生命。
生身之恩怎能忘却?
秋向颜愿自此跟随母姓。
因「向」是秋家字辈,既要抛却秋家的荣华,便要丢弃秋家的字辈,仅留下母亲取的「颜」字。
自此,她便是辛颜,有一个已经故去的名叫辛晓的妹妹。
辛颜相信,比起秋向晓,妹妹会更喜欢辛晓这个名字。
沈珈兰不太相信「辛颜」是真实名字,但她不在意——是真是假与她有何关系呢?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还需要我帮你什么?”
“辛颜请求沈小姐帮助我火葬妹妹。”
“火葬?!”侍立在旁的荷娘惊讶不已,“辛姑娘莫非是因为天幕所以选择选择火葬?”
《郁陵春秋》那一期视频,可是介绍了古往今来层出不穷、花样繁多的葬法。
在这方面比较保守的荷娘不能接受烈火焚身的火葬,她忍不住劝道:“辛姑娘,还是让你妹妹入土为安吧!火烧在身上,多疼啊!”
辛颜说:“这是妹妹的愿望,她怕冷,也怕孤单。”
这件事情引起沈珈兰的兴趣,她吩咐仆从请人为辛晓选择一个合适的火葬时间和地点。
时间刚好是次日。
一切从简,辛颜为辛晓换上干净的新衣,上妆梳头,遵从辛晓的意愿。在沈珈兰的陪伴帮助下,火化了辛晓,将骨灰装在一个坛子里。
“在坛子里就不冷不孤单了吗?”沈珈兰问。
她是打算沉入湖底的,她知道那样很冷也很痛苦。
“我陪着她,她不会孤单。等到来年春暖花开,我就……”
阳光照在了辛颜身上,也照在坛子上,暖暖的。泪水在眼眶打转,她停了好一会儿,才有勇气继续往下说。
“等到来年春暖花开,我将她的骨灰撒在绚烂花间,她就可以沐浴在阳光之下,与鲜花为伴。”
沈珈兰点点头:“听起来很不错。”
辛颜并不打算在此久留,沈珈兰却因为火葬事件对辛颜有了一些好感。
得知辛颜要去洛京后,主动提出,她家的一支商队会在中秋之后前去洛京,辛颜可与他们同去,这样更加安全。
说实话,孤身一人去洛京,辛颜是有一些怕的。
沈珈兰是个陌生人,可她给予了她帮助,并且,颓郁少言的沈珈兰让辛颜有些亲切。
她觉得,沈珈兰有一点像妹妹,具体是哪里像呢,她暂时说不清楚。
这种莫名的亲切感让辛颜留在庄子里,静待与商队同行。
辛颜擅长抚琴,也通晓诗书,她和沈珈兰交谈过几次后便日日往来。
沈珈兰依旧是中午才醒,醒后,她会带着辛颜去游湖,去坐在她喜欢的大树下和山坡上畅聊。
一日,荷娘领着一个妇人来到沈珈兰面前。
这位妇人名叫容栀子,是沈家一位做木匠的家仆的女儿,嫁给了租种庄子田地的一个农人。
“小姐,小人和夫君改良了耕地的农具。小姐见多识广,小人想请小姐看看这农具,是否有人先行改良了。”
容栀子的丈夫正在田里等候,远远见到容栀子领着沈珈兰一行人走来便连忙小跑着迎上去。
沈珈兰在庄子住了很久,见过庄稼从播种到收获的全过程,对农具有所了解。
眼前新犁辕与旧犁辕的显著区别是,新犁辕的辕是弯曲的,旧犁辕的辕是直的。
农具的变化以及效用要在实践中检验,容栀子的丈夫不擅言辞。因此由他负责操作,容栀子负责讲解。
“小姐请看,我们农人在使用这架直辕犁在耕地的过程时常因为辕下积满黏土耕不动,被迫中断,回转掉头也不方便,既耗费力气又耗费时间。”
“小姐再看,这一架新犁辕,它的辕是弯曲的,容易回转。我们还加装了几样东西,它们可有大作用。”
容栀子在旁指着。
“这个东西,推进则让犁箭向下,适合深耕;拉退则让犁箭向上,适合浅耕。”
“还有这个,它可以把翻起来的土推到一边。就像这样...如此这般,我们耕地时便少了阻挡,更加方便更加快捷了。”
“而且,小姐,您看,以前我们是用两头牛耕地,现在我们只要一头牛耕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