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郦点点头,拿着帕子压在眼角处,语气悲戚:“嬷嬷的话说在我的心坎儿上了,我哪里还不知道,我年轻就失母,姑母平日待我真是如亲娘一模一样,突闻此噩耗,我亦是悲凉。”
说罢,两人双手不觉紧紧的相握在一块,良久,平嬷嬷才止住脸上的忧伤,她苦笑道:“您快进去吧,咱们各宫的主子都在呢。”
左郦微多,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母后是否也在殿内。”
大概也是知道她的心思,平嬷嬷微微额首:“皇后娘娘是最为重孝的人,是早早地就到了,不过是陛下龙体欠安,尚未来。”
左郦攥了攥手,她知道如今皇帝身子已不是能向她们这般劳动的了。
整了整衣襟,她收敛好脸上的神色,往殿内去,厚重的金丝绣菊花纹的暖帘被两侧的宫女挑起,恭敬的迎了左郦进去。
乌泱泱的,殿内中央摆放着左氏皇太后的金丝楠木棺椁,供奉的烛台香案等,紧跟着后头白茫茫的跪了一大片人,此起彼伏的戚戚的哭声儿,勾的左郦心头还真的漫出一股子酸涩来。
她进来顺势翻起了一阵凉风,她连快步过去,先是朝着为首的皇后匆忙俯身跪拜,她迎了大礼,也不管皇后作何反应,人就已经冲着皇太后的棺材“砰砰”的连连磕头。
“是我来迟了,姑母!”
左郦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哀声儿,听的殿内无人不动容,皇后抬眸瞟了一眼自己如此悲恸的儿媳,嘴角沉了沉,若有所思的长叹一口气。
“太子妃倒是真孝心,这会儿嘴里头还叫的是姑母,瞧瞧到底是一家子出来的。”
左郦磕头的动作一顿,她虽为左氏女,不过已经嫁给李乾,按着李乾的辈分,她该喊皇太后皇祖母才是。
只是多年为表同出左氏一族的亲近,她向来是喊姑母的。
气氛稍滞时,只听着一声儿轻柔的声音,婉转响起来:“太子妃是有心的,听说之前你便是多次侍疾,你这样的孝心,皇后娘娘可不少夸赞。”
左郦抬眸看了看,见说话的是辰贵妃,心更是紧紧的绷住了,谁不知道宠冠后宫的辰贵妃,不过一人之下,是威风,可也是皇后最厌恶之人。
要说得宠也确实有资本,已经是年过四十的人了,面容白皙,一头乌发不见一丝银白,圆圆的眼睛还是水澄澄的,流转之间,她纤细的睫毛轻轻的扫过下眼睑,就似含着无限柔情。
相比之下皇后古板严肃的面容,看着就让人
望而生畏,左郦藏在袖子下的手紧紧攥成拳头,干巴巴的说着:“儿臣幼年时就常在姑母这儿,有多受皇太后的庇护,有如此慈爱的长辈,突闻噩耗,儿臣心痛不已,一时情情难自已失言,请母后降罪。”
皇后脸色淡淡的,一旁的辰贵妃接话茬儿,她细眉微挑,嫣粉的唇抿住,银白的孝衣衬得其。
“太子妃怎么这样说,论起来,也是对的,毕竟皇太后确实为你的嫡亲姑母,你们感情深厚,也无可厚非。”
左郦心一咯噔,看着辰贵妃暗暗叫不好,她了可实在和辰贵妃没有交情,这会儿看似替她说话,可不见得是真要帮她。
果然,下一刻就听着:“太子妃和太子的好姻缘不也是皇太后成全的,说来,太子这会儿子怎么还不见过来。”
左郦心道不好,这些人谁不知道,皇太后给她指婚,同皇后起了多少场火儿,如今她嫁进来十年,所以仍不得皇后喜爱。
皇后凌厉的眸子从辰妃的面儿上划过,沉声儿道:“辰贵妃口舌之快,不过本宫训导儿媳,你还没资格插嘴,你也是要抱孙子的人了,别惹闲话了。”
辰贵妃轻轻一笑,只道:“娘娘这样说,就是妾的不对了,可是到底日后太子妃也是入住中宫的,您这样大张旗鼓的当着众人的面儿训斥,犹是没脸子的,日后再畏畏缩缩的,哪有该有的气度,这怎么能好。”
第144章 :胞弟
皇后和辰贵妃的话都让左郦此刻失了尊严,皇后闻言,甚是不屑,她甚用明晃晃的挑剔的目光,将左郦从头到尾的扫了一遍。
随即,脸上的轻视更加厉害,而就是这样的的神情,似如给了她狠狠的一掌,脸上热辣辣的,皇后总是这样儿的,面对她不留任何情面。
皇后看着左郦因着方才磕头,尔此刻稍有凌乱的发丝,继续道:“小家子气就是小家子气,再怎么样儿,还是那股劲儿。”
她又回头瞥了一眼辰贵妃,唇边儿笑意越发深沉:“辰贵妃今儿个精神儿头这么足,怕是也知道福王即将回京罢。”
话落,故意语气一顿,她挑眉:“你们母子却是有几年没见了,想来都记挂的很罢,到时候好好说说话,不然,下一次再别可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了。”
闻言,辰贵妃脸色微白,她感受到体内那沸腾的血,正一点点侵蚀着她的心脏,让她呼吸不上来。
看着辰贵妃这般,皇后脸上没有得意,相反她微呵斥,左郦回神儿,也收敛好动作,将脊背挺直,然后规矩的跪在蒲垫上。
可却在转头的一瞬间,正看见门儿上弓腰挑暖帘的张德生,那一瞬间,悬着的心落下来,左郦此刻眸子死死的盯着门口。
李乾这会儿子身上也着了孝衣,他看着院儿里白色锦绸由着几个内监挂起,他的脸色也变得黯然。
风吹起他衣袍的一角,露出里头的明黄色,皇后平淡的面孔在看得李乾进来那一刻稍有动容,她薄唇轻启:“这时候赶来,你父皇如何。”
李乾看见母亲苍白的脸,语气有几分关切:“母亲不要劳累了,想必皇祖母也不想见母亲把自己再累垮了。”
皇后脸色稍霁,点点头,接着李乾便顺手撩袍跪下,手里拿了香柱,若有所思的长叹:“为儿子的,父皇本该是这时候过来,只是身子欠安,就是儿子替过来,给皇祖母上柱香。”
在香炉里插上,李乾才转头,看了看左郦,触及到其眼底一抹郁色,大概也猜到了自己没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左郦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可恰是,皇后这会儿子蹙眉思忖着,却忽的闭住眼睛,身子一晃,险些要昏倒。
李乾立刻将落在左郦身上的袖子里抽回,伸手扶住皇后,左郦一旁怔怔的看着,她感觉到自己同李乾的疏离越来越越远。
“娘娘!”
皇后身侧的宫人围上来,便是惊叫,随即抹泪哭道:“殿下不知,娘娘听闻皇太后仙逝,心中焦急不已,从昨夜到如今滴水未沾,如今定然是劳累过度才这样晕厥。”
看望向桌案上的香炉,李乾顿了顿,随即嘱咐:“如此,这里就由太子妃多照看吧。”
话落,已扶着皇后进了侧殿休息。
左郦看着李乾离去的身影,收回视线,心底涌起一股股难以自抑晦涩的情绪来。
辰贵妃沉默的看着,心中却自已然不满,她尚未贵妃,除了皇后,后宫为她尊贵,李乾如今略过她,却嘱咐左郦再此照看。
她焉能不气。
太医署的人一个个的都瞪眼儿侯着,听了说是皇后因劳累昏厥,都吓得心揪了起来,屏声静气的进了侧殿替其把脉。
他们瞟了一眼李乾的脸色,斟酌的开口,势必要给一个合理的解释,知只道:“娘娘是操劳多度,又加之未进口食,跪的时间久了,体虚昏厥,日后得静养,是不好太过操劳的。”
李乾摆摆手,太医下去写药方煎药,软榻之上,皇后悠悠转醒,她掀起单薄的眼皮,抬手扶额。
“母后可觉哪里还有不适。”
李乾问着,见皇后神色已然复常,身侧的宫人适时递上来一盏热茶,皇后接过抿了一口:“老四呢?可是有传信什么时候回来。”
听着母亲问起同胞的兄弟,李乾脸上浮上浅浅的笑容,他道:“已经收到信了,说是下午就能到了。”
皇后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笑容,放下手里的茶盏,冲着李乾道:“你弟弟已是多时未回长安了,你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想来也是挂念的。”
皇后说着,没察觉到李乾的神色,李乾敛了眉眼,于皇后身前他的情绪一直很克制的。
“这一回让他多留些时日吧,他的长子才出生,我还没见过这个外孙呢,你正好也瞧瞧你这侄子,你弟弟给我传来的信中还写着,说这孩子像你呢。”
皇后自顾自的说着,已然喜上眉梢,她抓了李乾的胳膊:“你可别犯傻,那些个便是和你亲近,都是别有打算,只有老四,他可是你的同胞兄弟,让他留在长安,多少为你做事。”
“你们兄弟间,正是好说话。”
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李乾抬头带出浅浅的笑容来,他只顺从的点点头,皇后的笑意就是更甚,她道:“你这些时日做的很好,前朝那些老家伙,有眼力劲儿的已经夸起你为人恭孝了。”
闻言,李乾有些失神,他默了默:“儿臣不敢想,父皇正值壮年,龙体定会康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