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嬷嬷见沈全懿脸色平静,也无惊讶也无得意,更没羡艳,倒是出乎她的预料,她笑道:“贵人有福气,如今虽说有些不合身份,只是将来谁说的准呢。”
沈全懿微微一笑,她发柔顺披在肩上,玉面着光,更让人觉着娇柔丽色:“那就呈姑姑吉言,只是这样贵重的头冠,臣妾不敢独占,所将来真的能得姑姑所言,到时姑姑愿意再送来,那臣妾定不会推辞了。”
闻言,谭嬷嬷也只是点点头,她冲着那个宫人使眼色,宫人会意将匣子阖住。
“近日宫中贵人多有走动,实有些意料之外的事情,也不是太后本意,可却让贵人受惊,皇上忧心。”
谭嬷嬷看了一眼沈全懿丰韵的身量,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贵人身怀龙胎,太后也想着呢,孙子孙女承欢膝下,到时太后才真的喜颜。”
沈全懿乖巧的点点头,并未发言,只是安静的听着:“为保龙胎安健,不过一些畜生都处置了,便是日后贵人也不必忧心了。”
谭嬷嬷说着,语气微顿,不禁打量起眼前的人,细长白皙的脖颈微微垂下,带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如玉般的肌肤,润泽透亮,窗口出过来的风,将鬓角出几缕发丝吹的颤颤舞动,浓密纤细的眼睫遮下一片隐影。
面若桃花,美如冠玉。
她收回视线,轻轻一笑,不吝啬夸奖道:“果真是好漂亮的人儿,怪不得皇上疼爱贵人。”
“姑姑谬赞。”沈全懿笑吟吟,看着倒是一副好脾气,谭嬷嬷拾起桌上的茶盏,微微的抿了一口,指尖不断的摩挲着茶盏。
半晌,她幽幽开口:“郡主到底是年
轻,有些不周全,沈贵人可别记怪。”
沈全懿脸上的表情仍平静:“这自然是。”
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让沈全懿几句顶的,竟然没有了用武之地,谭嬷嬷默了默,也只是起身:“想来贵人体乏,奴婢就不好多打扰,且太后还等着奴婢回去复命。”
沈全懿随即也起身相送:“今日能得姑姑亲自过来,甚是臣妾的幸,又听得太后记挂,更是惶恐,姑姑回去了,定要替臣妾向太后问安。”
话落,谭嬷嬷一手扶住沈全懿的胳膊,目色温柔:“原来并未同贵人有过来往,如今一番话谈,才知贵人兰心蕙质,是个有心的,你的心意奴婢定然会带到。”
“有劳姑姑了。”
沈全懿亲自将人送出去,目光直盯着那背影远去再瞧不见,才转回首。
刘氏将沈全懿落在地上的裙摆提了提,一面儿不禁感叹着:“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真是料不到还有这么一出。”
“比如说你,我竟然也看不出怎么得就换了脸儿。”沈全懿笑着摇了摇头,她在软塌边儿上坐下。
小腿试着又是渐渐的肿胀之意,刘氏察其脸色便是会意,忙的跪坐过去,替沈全懿轻轻的揉捏着腿:“以太后那般疼爱郡主,竟然真的会同意将饲养的那些狗都处死。”
慢慢的吐出一口气,沈全懿仰了仰头,从窗口望出去,看着天边舒卷起的云。
直到脖子微微酸涩,她才收回目光,慢悠悠的说着:“总得定然不会是真顾着我,再想只怕是因为陛下吧。”
“不过咱们的郡主,知道真不能再养狗了,怕是要闹腾一番吧。”
沈全懿挑了挑眉头,刘氏点点头,二人默契不语。
这一番谭嬷嬷亲自来甘洛宫,本就是故意为之,不过人才从甘洛宫出来,后头众人就得了信儿,一个个的心里头不住想,这瞧着谭嬷嬷所行所言,就是太后的意思。
那沈全懿这是又入了太后的眼了?
她们还尚沉得住气,可李盈就忍不下去了,谭嬷嬷做事儿很是利落,派过去的几个内侍和嬷嬷都是有劲儿的,一个个的脸儿也硬,任凭李盈如何抗争都不为所动。
“哎呦,郡主这样不就是为难奴婢们,这到底是太后娘娘的下的命令,奴婢们也是听命行事,狗是真不能留了。”
“就是有得罪您,您之后在打骂,奴婢也不敢有怨言。”
几个内侍一面儿说着,一面儿手脚麻利的已经将狗都装了笼子里,耳边是不住的犬吠,那些家伙也通人性儿,知道李盈心疼它们,一个劲儿的便李盈摇尾巴。
李盈气的跺脚,忿忿道:“你们几个贱奴!皇祖母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一定是你们胡诌的!”
第183章 :亲兄弟
从一开始的嚣张,犬吠声渐渐的压低放软了声调儿,带了几分求饶的意思。
甚有几只犬,口上被用天丝钳住,看着几个挣扎的,嘴上都出了血。
李盈看着眼底都要冒火了,可也明白眼前这些人是绝不会听她的话,脚底生风般匆匆往慈宁宫般。
本以为撒撒娇,再不济哭一场,总能让太后心软,可李盈眼瞧着,太后面对她时却丝毫不为所动,一时震惊又不知所措。
她心下又是惶恐又是委屈的,竟然想起了福王妃临行前曾同她说的话。
渐渐的有了悔意。
眼眶里大专了半天儿的泪水滴落下来,她也不肯放声大哭,只是小声儿的抽泣,白净的脸上涨得通红,唇也被自己咬的潋滟绯红。
“好了好了,不过是几只狗,就把你心疼成了这个样子。”
耳边儿听着太后的话,李盈泪眼朦胧的抬头,终于太后的脸上难得会面对她时,出现的强硬还是消失了,她眉间又温和下来,轻声说道:“如今沈贵人肚子里有孩子,你暂且不养狗,可再养着别的,可听说他们下头人进贡上来一金刚鹦鹉。”
她顿了顿,抬手擦去李盈脸上的泪痕,轻声的哄着:“那样人会调教,这金刚鹦鹉通人性,口舌伶俐,正是逗乐的好消遣玩意儿。”
李盈渐渐的冷静下来,红着眼儿,好奇的追问:“好看吗?它真的会说话?”
闻言,太后失笑,心想这个孙女儿还是好哄的很,她摸了摸孙女儿的小脸儿,正要开口,眼看着暖帘儿被人从外头掀起来。
“好看呢,郡主喜欢,这会儿就让人给您送过去。”是归来的谭嬷嬷,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李盈抬头望过去,心下却有几分忌惮。
谭嬷嬷看见李盈眼底对她的防备,她脸色依旧如常,只是仍笑道:“奴婢有幸瞧了几眼,那毛蓝色的还泛着光,尾巴又是绿色的,下头人说几句话,让它听见了,没准儿头的第二日就学着说去了,可有意思的很。”
李盈的一双眸子一亮,从太后的怀里起身儿,下了炕儿套了鞋子。
谭嬷嬷看见其的动作,接着道:“奴婢方才让人给郡主送去了,这会儿郡主若是回去,正能瞧见打笼子呢。”
这倒是来了兴趣,太后也打茬儿帮着说了几句,李盈便匆匆回去,要看鹦鹉了。
室内忽的静了下来,谭嬷嬷回看太后,其神情幽沉,不见喜怒,甚是许久才问道:“有皇帝那样看护,想来她人该没事儿,对她倒是比哀家还尽心。”
太后的语气淡淡地,谭嬷嬷却从中听出几分讥诮之意,谭嬷嬷顿了顿,上前给太后一面儿按肩,一面儿道:“奴婢看了人,以奴婢的拙见是个知进退的,那头冠也没收,说些话也是得体。”
太后闭了闭眼睛,舒缓的叹出一口气,鼻间却是轻轻的哼了一声儿,手里又捏着那红玉髓的佛珠:“不过是皇帝给自己个儿找的,上不得台面儿的消遣玩意儿,性子若是不好,皇帝哪里会容她。”
谭嬷嬷陪着笑了笑,她替太后将云肩取下,随着动作那里衬被翻了起来,明黄色的锦里,金丝线秀出来的复杂繁琐的花纹,傲立抬腿的孔雀华丽的羽毛展开,血红的眼是透亮的宝石镶嵌。
太后转身过去,靠在炕边儿,谭嬷嬷余光扫了一眼,只是隔得稍远,太后又偏着脸,她甚有些不清其脸上的神情。
“您这样就是同皇上置气了,您和皇上到底亲母子哪里值得这般。”
谭嬷嬷轻声说着,太后却有了几分厌烦,她语气冷冷的:“哀家够给他脸面了,如今盈儿的那些狗也处置了,你还巴巴的亲自给那个沈氏送了赏赐。”
说着,语气愈发的激动了:“还不够?怎么难不成还要哀家给他说好话去,他果真是同先帝是父子,子不类父哀家看决计用不到他身上去。”
“太后。”
谭嬷嬷跪了下去,再不发一言。
终于太后缓缓睁开眼睛,抿唇道:“行了,几句话将你就唬住了。”
谭嬷嬷无奈:“您这都是气话,您心里疼爱福王殿下,那更应该同皇上那儿相处时软和些,皇上才能念着您的好,于福王时才会更加宽宥。”
“你总一味的劝解哀家,像是什么事儿都成了哀家的不是。”太后瞥了一眼谭嬷嬷,又继续道:“哀家给盈儿册封的圣旨,福王可见着了。”
谭嬷嬷点点头,却意味深长道:“该是到了,只怕是福王殿下这会儿在皇上那儿谢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