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听着下头人说话,一侧坐着的长公主放下手中的茶盏,凌厉的眸子略扫过,不满的问道:“怎么不见皇嫂。”
提起皇后太后也是不大高兴了,她抿了抿唇:“病了好些时日了,总是不见人,今儿个说身子不爽利,过不来。”
“她倒是还没变,三天两头的病,也是这身子,却难有子嗣的缘分了。”
长公主自同太后说着,下头人听的一阵儿冷汗,到底长公主是什么也敢说。
“难为皇上了,且不说后宫子嗣单薄,竟然到了如今也没有个嫡出的孩子。”
说着,还甚是惋惜的摇了摇头,太后不语,长公主却虽坐高位,也察觉到从下头射过来的几道目光。
仿佛再说,她自己不也一样。
可长公主却骄傲的仰了仰下巴,因为太后对于皇后的轻视她自来知晓,就是连带着她对于皇后也不甚恭敬。
只能说皇后自己个儿也没出息,这么多年不说皇子,连个公主也没生,可想着就不免想起自己独生的女儿。
虽说她没有给叶家诞下嫡子,可她生来尊贵,乃镇国长公主,所以即使没生下嫡子,也能稳稳的做她的叶家主母。
“你们身为后宫嫔妃,最大的职责就是为皇室开枝散叶,如今一个个的这般无能,竟连这点儿事儿也做不好。”
长公主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掠过,独有生一子一女的顾檀不怯懦的抬头迎上那目光,其余众人皆垂首。
长公主语气依旧不屑:“顾妃娘娘生养有功,不过是教养一事还经不得你手,本宫听闻二公主由皇后抚养,大皇子在乾清宫,这样也好,不然跟着你,还不知道会被养成什么样子了。”
被当众这样说教,顾檀的脾气哪里忍得了,她连连冷笑:“公主远在南疆多年,宫中之事知晓几分,随意指摘,倒是更不合规矩。”
长公主如今尚甚不喜旁人说起南疆,她的脸色瞬时一沉:“顾妃还是伶牙俐齿,可笑,该自己个儿想想,怎么这消息会传的本宫耳里,你这样没规矩的敢同本宫说话,可见那消息不假,是不该将皇子公主放在你身边儿养。”
闻言,顾檀几乎是要拍案而起,她怒目而视,长公主却不屑,继续道:“你父亲便也是这样的性子,还以为是什么肱股之臣,之前水患一事怕是旁人出力罢,而今去西宁运粮食都能丢了…”
越说越起劲儿了,太后也只好出言打断:“冕宁,好了。”
太后充满警告的目光紧紧的落在长公主的身上,长公主只好收敛几分,她抬手摸了摸耳边儿的珍珠耳坠,是圆润却冰凉的触感,指尖微顿,只收回落下。
长公主的轻视,让顾檀气的嘴唇发抖,她感受到四面八方来的探究的视线,她却猛的转头,狠狠的将各路视线逼回去。
太后忽略掉顾檀的小动作,她微微转首,轻声儿吩咐道:“想必都累了,早些回去歇息罢。”
这是逐客令,众人察言观色自领会,忙的纷纷起身做辞退下。
顾檀直临走还有些不甘心,却也不敢再出言,只强忍着怒火而去。
室内安静下来,太后唉唉叹息,抬手用力戳了戳长公主的额头,只道:“你这孩子,说话还是这么没轻没重,皇帝不在,若是在,可要怎么想你。”
“既然母后知晓,就该帮帮女儿,母后可不知因为那事儿,驸马都几日没阖眼了,人都瘦了一圈儿,女儿可心里头吓着呢。”
说罢,之前还精神儿头极好的长公主,这会儿放了茶盏,自己靠在椅背上,好似有些累了,眼皮懒懒的耷拉着。
窗前有微光倾泄而入照到她白净的脸上,斑驳的光点儿钻进瞳仁中,将眼底最后一点儿漆黑消灭掉。
太后唇角一顿,想起前几日女儿送来的信件,她又何尝不知道女儿的心思,只是如今眼前儿的都是自己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可若是比较起来,手心儿哪里有手背厚,她虽然心疼女儿,可到底女儿嫁了人了,想起了小儿子她逐渐坚定起来。
第189章 :驸马
长公主自说着,却是没瞧见太后的脸色,谭嬷嬷进来添茶见得太后脸色不佳,便道:“福王殿下过来了。”
闻言,长公主才渐渐的回神儿,收起了在母亲跟前儿撒娇耍赖的模样,神色端正,也要摆出长姐的架势来。
帘子一掀起来,外头的福王现身,他方在侧殿睡了一会儿,将身上的衣裳也换了常服,他冲着长公主作揖。
“姐姐回来了。”
熟悉的嗓音一如往年,长公主叹下一口气,她抬头看着福王,她实则没同这个弟弟相处过几年,她如今三十有二,是比之李乾还要大上六岁,早年成婚后就跟着一起去了南疆,彼时两个弟弟尚且年幼。
要是说其实也几分熟稔。
长公主嘴角边儿上挂着浅浅的微笑,抬起手示意福王落座:“站着做什么,快坐下来吧,这么多年了,如今乍瞧见你,我倒是一时不敢认了。”
福王顺着跪坐太后的另一侧,他将袖子束住,亲自为太后添了茶水。
“母后在宫里头没个说话的人,姐姐回来了,不知道母后心中多欢喜,如此姐姐就在慈宁宫多住一些时日,好陪陪母后。”
长公主拾茶盏的动作顿了顿,她转头看向自己的幼弟,年少时对于这个弟弟的记忆不算深刻,只觉不过是孩童,如今再看都是大人了。
面儿上也是甚端肃,尤其是那双同太后极为相似的眸子,让她渐渐有些无所适从,她只抿了一口茶水
道:“瞧你说的,宫里头还缺陪母后说话的人吗,毕竟皇上日日也在,再不济听说白家送了姑娘进来。”
可说着语气又一顿,她似笑非笑道:“我虽然才回来,也知道你的长女被母后封了郡主,更是长住慈宁宫,只怕是我再留宿,母后觉着人多还嫌弃闹腾呢。”
对上长姐意味不明的目光,福王脸上仍平静如水:“宫里头有皇兄,可到底国家社稷已经让皇兄分身乏术,至于盈姐儿不过无知幼童,是受母后几分疼爱才得以暂住慈宁宫,她人小不经事,还不过贪玩儿的年纪。”
“怎么能替母后分忧解难,如今长姐归来,正是母后所望。”
他一番话说下来,让长公主甚是受听,她挑了一下眉头:“母后所望,母后您真是这么想的。”
太后脸上的表情微滞,仍是点了点头,只道:“这么多年了,你是哀家的女儿,哀家怎么能不惦记你呢。”
长公主瞥了福王一眼,亲昵的伸手搂住太后的胳膊,轻声儿道:“若母后真是惦记女儿,就帮女儿一把,这才是正道理,到时候女儿留下来了,不是能天天和您说话嘛。”
这下,太后觉着是如鲠在喉,一时不知是该应下还是推诿扯皮,不过好在她的僵局,没多久被谭嬷嬷及时的打断了。
“太后,前头传了话儿过来,陛下已经摆驾过来,还有叶驸马在门外侯着,等您传唤呢。”
谭嬷嬷眯了眯眼睛,太后回过了神儿,看了一眼贴在胳膊上的女儿,点点头。
谭嬷嬷出去通传,听着外头有细碎的说话声儿,太后缓下一口气,她戳了戳女儿的额头:“多大的人了,还没个正形,一会儿驸马进来了,看看他这媳妇什么样,可叫人笑话。”
长公主眸光轻闪动,从善如流的起身,便端坐好了,太后失笑拍了一把女儿的手。
福王沉默的瞧着母女二人的互动。
暖帘被人从外头挑起来,屋里头的众人下意识的抬头看过去,只一眼便看到了驸马“叶纹”。
太后不禁皱眉,叶家是武将世家,自幼时习武,叶纹人才过四十,怎么也不能是这幅模样,这比之她记忆中的模样已然相差甚远。
如今只看着眼前人或该是个瘦弱的文人,脸色苍白,颧骨高耸,没有当年出走时的一丝的英气,唯一庆幸的是好在独留一双眼,还算明亮,他躬身一拜,单薄儿的嘴唇轻启,恭声同太后问安。
太后皱了皱眉毛,对着女婿上下一番仔细的打量,也顾不得长公主在场,她便道:“你这是病了,怎么看着没个精气神儿,腰板儿也挺不直了?这方才进来了,哀家都不敢想你是姓叶。”
叶纹仍是浅浅的笑着,不见喜怒:“年轻的时候瞎折腾,如今这身子是一年不如一年,让母后见笑了。”
“行了,快赐座罢。”
太后抬手,下头人搬来凳子,自打进门儿来长公主就没看叶纹一眼,而叶纹似乎也是习以为常,不觉如何,神色自若的坐下。
不过他的一侧坐着的福王是清隽俊秀,两人还起身相互见礼,福王行止间衣袂飘飘,这对比之下叶纹是面如土色,徐徐老矣,是更难堪了。
太后盯着二人看了许久,最终她只是拾起茶盏遮住嘴边儿的嫌恶,看向自己幼子的眸中却更是慈爱,夹杂着几分倨傲。
太后收回自己的目光,轻声的咳了几声儿,只扯开话题,问道:“你们夫妻二人回来了,怎么不见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