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象中的巴掌没有落下,那个冰凉的指尖都离开了她的脸颊。
她又睁开眼睛,看着沈全懿淡然的脸色。
“我姓沈,家里头除了一个兄长下无弟妹,王姑娘不要叫错了。”
沈全懿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够她听清楚,她一阵尴尬,往日她不少拿沈全懿的身份取笑,现在风水轮流转转了。
她动作僵硬的点了点头。
秋月上前弯腰将王曼扶起来,依着那一股力道,王曼缓缓起身。
沈全懿转回身去,她的声音闷闷的,王曼听着:“早些赶路,若是成了,我会让人给你们递信的。”
刘娥的身形微滞,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她扯过还发怔的王曼的胳膊,跟着刘氏往外头去了。
一直到出了甘洛宫,王曼才定下神儿来,她有些担忧的拉住刘娥的衣袖,小声儿道:“母亲,你说沈…贵嫔娘娘这事儿成不成,女儿到底该怎办。”
刘娥的脚步被其拖拽的慢了几分,迎面儿冷风拂过,带着额头上一层薄薄的冷汗,让她随之一震,她拍了拍王曼的手,安抚着:“这事儿再难她也要成的。”
似乎是为了安定王曼的心,她追加一句:“她总要顾及着沈瑜。”
闻言,王曼也渐渐的平静下来,如今又迟迟反应过来,她撇了撇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愤声道:“如今果然是改头换面了,本事大了,还摆架子,在您的跟前儿还一副高高在上样子。”
刘娥皱了皱眉,看着远处领路的宫人,她掐了掐网名曼的手,示意她低声些,王曼收敛几分,却依旧火儿大的很:“以前跟在我的屁股后面,求着我只为见您一面,现在竟然敢让人打我!来日我一定要还回去。”
刘娥紧攥住她的手,无声的摇了摇头,王曼只好讪讪的住口,一路上这才安静下来,两人过了角门儿时,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悠长的钟声响起传入耳中。
脚还没踏上撵轿,忽听的耳边儿插入一道清亮的女声:“这倒是稀奇,你们是哪家的,怎么这个时候了才出宫。”
闻言,二人只得堪堪止住脚步,随即垂首转身儿,先行了礼。
缓缓抬头,王曼顿了顿,看向眼前一袭宫装的年轻女子,是无措间,不知如何称呼,好在一侧的宫人忙过来,小声儿道:“这位是杨常在。”
顿了顿,又转口引见:“这二位是沈嫔娘娘的母亲和妹妹。”
了然的点了点头,杨四秋抚了抚鬓边的海棠花鎏金步摇,随后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刘娥的容貌同沈全懿眉间几分相似,不过一眼就看得出关系。
她的眸子最终是落在王曼的身上,先是微微一笑,脸上是极和善的,她微微颔首,却忽的上前一步,在王曼没反应过来时,伸手亲自替王曼整了整翻出来的衣领,眼底似有几分不解,好奇的开口道:“沈嫔娘娘容颜亦是不凡,姑娘身为其亲妹,怎么容貌不甚相似呢。”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过却也是绝色佳人。”
寒凉的手指从王曼温热的脖颈擦过,王曼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王曼一时语噎,不禁回头看刘娥,刘娥微上前一步:“给常在问安,沈嫔娘娘生产不久,还在小月子里,臣妇心中惦念,皇恩浩荡,臣妇今日才得以领着小女儿拜见娘娘。”
刘娥还是扯开了话题。
杨四秋点点头,她微白的唇角弯了弯,漆黑的眸子闪着光,如同幽深的夜里独剩的一颗晦暗的星临死前最后残留的一点异光。
刘娥心口微微一动,垂首道:“臣妇斗胆,实在时候不早了,不然是要错过门禁了。”
杨四秋挤了挤眉头,似有几分不好意思,她忙道:“瞧我,平日里我常和沈妹妹一处,如今见了伯母二人实也觉着在心中亲近,不觉愿意说说话,倒是差点儿忘了这一茬儿,快些去吧。”
第210章 :前程
刘娥连告罪几声儿,和王曼上了轿子,直到临近宫门,刘娥静立片刻,才缓下一口气儿。
换乘上了自家的马车,看着车厢内简单的饰物,王曼心口一沉,想起白日坐着的华贵的轿子,她眯了眯眼睛:“真是富贵迷人眼。”
说话间,马车一晃,王曼没坐稳,便撞在一侧,转身儿气道:“这贱奴竟连驾车,这点子小事儿都做不好,那宫中抬轿的内侍,那么远的路都能抬的稳稳当当的,可见那贱奴实不用心,回去了狠狠地教训了才好。”
她说着,又扑倒了刘娥的怀里,嘟囔着:“瞧瞧她沈全懿,如今野鸡变成了凤凰,好不威风。”
王曼自顾自说着,没看到刘娥稍变的脸色。
“她现在荣华富贵,可是你们却要我嫁给不过一个区区六品小官的嫡次子!这不公平,凭什么她在宫里享荣华富贵。”
“父亲不是说母亲向来聪明,那怎么当初要她入东宫,如果当初我去了东宫…”
刘娥抿了抿唇,出言打断:“那到底是谁哭天喊地的说,自己宁死不做妾,哪怕那人是太子。”
“你不是要做正头太太。”
王曼闻言又一时哑火,见刘氏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继续道:“先前瞧不上人家,如今她成了娘娘就压你一头,你就不愿意了,这不是你选的吗?”
一听这话,王曼立刻要出言反击,可话到了嘴边儿,又不知道说什么,刘娥见其神情寥落,她也就放软了语气:“我知道你的心思,当初不过是放她探探路,你想想如今又她在宫里头,是不是也利于你。”
王曼敛起情绪,刘娥将她抱在怀中,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后背,叹了口气道:“母亲知道你所想,你放心,不论如何母亲一定会让你达成所愿的。”
王曼点点头,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看沈全懿精美华贵的宫殿,前呼后拥的仆人,心中愈发忿忿,凭什么她那么得意,她还要跪着给其行礼。
她紧紧的握住拳头,闷声道:“母亲你不觉她如今心思野了吗,以前她怎么敢这样和您说话,不过是让她将我留在宫里,陛下对她宠爱,谁不知道,这么一点儿小事儿,她推三阻四。”
刘娥的眸光闪了闪,王曼继续道:“这还只是做了个嫔,就这样,日后岂不是要反了天,说不定还要和您对着干。”
擦过额头上薄薄的一层儿细汗,刘娥语气淡淡的:“我能让她爬上高处,也能让她从新跌落泥潭。”
这话说的让王曼一喜,忙的搂着刘娥的胳膊,又不禁想着日后进宫的日子,她该如何准备。
这头自开怀,而甘洛宫却因着两人的离去,一时留下一片焦土,秋月甚担忧的频频望向沈全懿,终于沈全懿没忍住回望她,二人目光相对的那一刻,她道:“你这丫头眉头都挤得一块去了,把你的心放肚子里,本宫没事。”
秋月眨了眨眼睛,似乎一肚子的疑问,想问却不敢问。
沈全懿斜靠在软塌边儿,层层叠叠的纱账落下,小几上一盏油灯,怀里抱着那软乎乎的小人儿,吃了奶这会儿睡得正香,半个月脸儿已经褪下来,清丽的五官,眉眼间还真像她。
摸了摸那温热的小脸儿,触感软绵,沈全懿心都要化了,这孩子平日乖的很,吃饱了自顾自的玩一会儿,就乖乖的睡觉,夜里头也起不了几回。
抱了一会儿,胳膊渐渐的酸涩,沈全懿便转身儿将孩子送进给奶母怀中,她则揉了揉脖颈儿,却不禁想养孩子,还是个力气活儿。
她又拾起篮子里的书卷,总是不过打发时间,秋月端着盆子过来,小声儿的提醒:“娘娘夜里头就不要看了,可伤眼睛的很。”
只好放下手里的书卷,沈全懿干脆闭目养神儿,秋月笑了笑,拿了帕子为沈全懿擦拭着手,随后又伸手小心的整了整方才因着抱孩子而翻出来的袖子。
“娘娘真的要把那王姑娘留下吗。”秋月没忍住还是问了一句,那刘娥今日来那一出儿,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她气的厉害,可又不能说什么。
“难为她这么求本宫,就成全她一番心意。”
沈全懿说着话,连眼皮都没睁,秋月没反应过来,可想着这不是沈全懿的作风。
她又不敢多问,自己端着盆子又出去换水,从里头出来,见壶觞在门儿上静立以待。
脚步顿了顿,望了一眼漆黑的夜空,秋月扭头问:“嬷嬷还没回来?”
壶觞靠在柱子上,起了夜风将他的袍子吹的猎猎作响,声音沉沉的:“哪里有那么快。”
秋月端着盆子下了台阶儿,一面儿走一面儿说着:“娘娘方才还说,能张嘴求一次不容易,要成全了她们。”
壶觞没接话,望着天边。
万籁此都寂,夜风大了起来,不知道天上何时连那点点星光也不见了,乌云掩盖一切。
室内一片寂静,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着外间儿的动静,沈全懿下意识的抬头,便正望向才进来的刘氏,随即微微一笑,不过轻声道:“累你跑一趟了,秋月才出去了,嬷嬷为我梳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