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揉了揉额头:“先帝可防范哀家的多,深怕哀家和皇帝待久了,就扰了皇帝。”
“先帝看重陛下,可是陛下要记挂着您,这是人之常情。”谭嬷嬷想起,偶尔李乾能来后宫,见了彼时还是皇后的的太后,都尽力的博太后的笑。
“可哀家那时候想,皇帝那样的性子,待先帝去了,他如何能够坐稳。”
太后的语气一顿,不过一瞬间,谭嬷嬷就猜到了太后的后话,她眸色渐渐的凝重,太后抬头看着外头朦胧的夜色,雨声已经小了许多。
似喃喃自语一般:“那会儿福王还小,可是哀家没了长子,待他便是倾尽所有,他是那般的像哀家,比起皇帝那样软的性子。”
说着,也像是勾起了以往的回忆,太后抬手揉着眉间:“福王自幼就是活泼,他自读书哪个不夸聪慧伶俐,可是先帝眼里头只有皇帝,尚瞧不见其他的孩子们,福王每从先帝那儿回来,都是要到哀家跟前儿哭一番的。”
太后的话带了情绪,都是对先帝的不满,谭嬷嬷心里却想,这般不也如同李乾在太后跟前儿不受重视。
“先帝如此,哀家怎么能不疼福王,他自比皇帝年幼,学的东西就晚一些,若是他皇帝岁数相差不多,他们相比较,福王是可以事事胜过皇帝的。”
太后重重一拍床榻上的小几,震的几个茶盏一颤,她拾过茶盏,不过抿了一口,又紧紧的抵在胸口,她的心急促的乱跳着。
她脸上都是惋惜,却咬牙道:“只可惜福王总究差了一点儿。”
“皇帝如此做事,可若是今日哀家所求之事,放在福王身上,他是绝不会像今天皇帝这般行事。”
谭嬷嬷不接话,太后却急急的扯过谭嬷嬷的胳膊,她眯了眯眼睛,嘴角不禁一丝得意又自傲的笑容:“先帝一手扶植皇帝,可皇帝不过如此心胸,是比不上福王的。”
“他自己一辈子高看,觉着哀家不堪教养未来的太子,就将皇帝抱走,可是哀家的福王,如今可比皇帝强多了!”
闻言,谭嬷嬷心中叹息,她只觉太后是同先帝怄气罢了,她抬头看了看天色:“今日您如此神伤,不如早些歇着,好养养精神。”
她说着,又补上一句,“福王还未归来,您跟要保重好身子才是。”
太后微微颔首,挥挥手,谭嬷嬷伸手替太后掖了掖被角,拾起一侧的铜盆儿,随即便起身儿,悄声儿退下去了。
谭嬷嬷撩了帘子出去,她立在门儿上,房屋顶上积攒的雨水正顺着瓦片,从房檐下滴下来,砸在台阶儿上。
揉了揉酸胀的额头,微凉的空气钻入鼻腔,一时之间五脏六腑都是熄了火儿,谭嬷嬷回身儿见屋里头没了光。
她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儿来,又想起李乾一身寒意的离去,其头上的一抹猩红,让她无法忘记。
第243章 :哭诉
深夜寂静无声,一切响动便格外突兀。
张德生擦着头上的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他一路精神紧绷,余光忍不住去看轿撵上的李乾。
“陛下再往前就是甘洛宫了。”
张德生轻声儿说着。
李乾靠在椅背上,头上传来微微刺痛,他以手扶额,嘴角不禁一抹嘲意的沉声道:“你算好时间,那些人也该动一动了。”
“是,您放心,一切已经安排妥当。”
李乾抬头看逐渐明朗天色,空气中湿意却未有褪去,他搓了搓拇指上的蓝玉扳指,心中却想着按着以往沈全懿也该休息了,只是今儿个四公主不在,只怕会一夜未眠。
他顿了顿,便问道:“先回前头,让陆院判来。”
张德生点点头,前头高唱了一句,换了路。
李乾半道儿变卦,自己转了头儿,可甘洛宫沈全懿还等着,夜风徐徐,吹的脸上一片冰凉,刘氏给沈全懿披上衣裳。
她看着沈全懿,有些不忍心,便小声儿道:“娘娘,别等了,这个时候了,陛下不会来了。”
拢了拢衣裳,沈全懿微微阖眼,她长吁出一口气:“不来就不来罢,本宫只是想四公主今夜换了地方,可睡得着。”
“是本宫的不是,她自出生,没安稳过。”
沈全懿缓缓真开眼睛,看着外头乌云撤去,明亮通如玉的月露了出来。
窗前清风裹着凉意,这会儿她的鼻尖都是红的。
头愈发的沉了,带着闷痛,忍不住抬手揉着。
刘氏忙俯身过来,将窗户关住了,一面儿道:“您这会儿怎么自己别扭起来了,方还说我们别多虑,横竖太后留着四公主也总不能伤了,怎么说也是太后的亲孙女儿。”
沈全懿苦笑,她起身扶着刘氏的手,慢慢的往回走,自嘲道:“是,自己游说旁人甚是轻易,到了自己的身上,却又想不开了。”
刘氏心中也痛,说起来,近日的事儿,多也是她的过错。
她低头不语,沈全懿这会儿心思也重,竟也没发现刘氏的异常,她扶着腰才躺在软塌上,耳就听的一声儿清亮的女声。
“沈娘娘。”
说话的声音,她也是熟悉,这么晚了,沈全懿倒是有些意外了,甘洛宫未眠的人还是真多,她抬头看过去,见李常九正朝她走来,她其身上还穿着单薄的寝衣,头上的冠已经去掉了,乌黑的发披散下来,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挥舞。
她微微蹙眉,便问道:“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是有何事,穿的这样少,外头才下了雨,当心着凉了,你若是病了,你母妃还不知道要如何怨我呢。”
说话间,李常九的已经过来了,挨着又坐下,沈全懿摸了摸李常九的手,笑道:“瞧瞧你的手这么凉,快让她们拿一个汤婆子来。”
沈全懿抿唇,抬手轻轻的拧了拧李常九鼻子,无奈喝道:“你真是胡闹。”
李常九微微笑了笑,她一双眸子在夜里明亮如珠,回握住沈全懿的手。
“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快些说了。”沈全懿摸了摸她的脸,收起方才微沉的心绪,面儿已做轻松,她故意嗔怪道:“如今本宫本是要去梦中遇仙人了,可惜被你扰了。”
闻言,李常九的神色忽然有些低迷,她抿抿唇:“祖母总是这样的霸道,谁都不能违抗她
。”
忽出此言,沈全懿唇边儿的笑容微滞,她眸子含了几分锐利,她不动声色的抽回手,轻声道:“这话你可不能再说了,本宫听见也就罢了,让有心的人听见了,再闹腾到了太后跟前儿,不光你要受罚,你母妃也要跟着受累。”
李常九低着头,久久不语,沈全懿的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没了耐心,正欲劝慰其早些回去歇着,却被李常九搂住了腰。
没防住沈全懿还微惊,李常九的双臂又用了力,她闷声儿道:“宫里头祖母谁也不喜欢,祖母就喜欢福王叔,喜欢端华,自来不愿意去慈宁宫,可是我若不去,又会连累母妃受气。”
沈全懿没说话,她知道若是为了这些话,李常九不会深夜过来,她抬头冲着刘氏使眼色,刘氏会意忙的出去,将外头侯着的人遣退。
“想说什么就说罢。”
沈全懿拍了拍搂在她腰间李常九的手,李常九落了泪,她脸贴在沈全懿脖子根儿,泪水滴落在沈全懿衣襟,又是一片冰凉。
“我…我不敢和母妃说,我怕我说了,母妃伤心,她要是再同祖母闹,祖母若是发怒罚了她可怎么办。”
李常九带着哭腔,沈全懿拧眉,又听的李常九继续:“什么样的好事儿都不会轮到我,祖母原来就不喜欢我,现在却这样的热切,我看的恶心。”
听得出李常九口吻里的嫌恶和愤恨。
沈全懿的眸光闪了闪,捏了捏指尖:“太后是不是提了你的婚事。”
闻言,李常九猛的抬起头来,眼角的泪水缓缓流了下来,泪眼朦胧的看着沈全懿,唇角轻轻的颤抖着,她咬牙:“我每每去了,祖母就会拿他的画像给我看,还有送来的信筏,她让我回信,我不愿意,就会打我手板。”
想起苏锦含泪说起,李常九在慈宁宫每每被惩罚,手掌都伤的没一块儿好皮儿,李常九是不敢和苏锦说太后打她的实际内情,便用和李盈起争执借此打幌子。
想到此处,沈全懿轻轻叹息,安抚般的伸手在李常九的脊背上轻轻的抚着。
李常九的泪水又溢了出来,她攥紧了沈全懿的袖子,一面儿哽咽着:“她让我嫁,我偏不如她的愿,若真是好的,她自来疼爱端华,怎么不让端华嫁过去,她分明就是拾了一个上不得台面儿的,硬要塞给我。”
“还是白家的人。”沈全懿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此刻声音平静如水。
李常九无声的点点头,片刻后,她咬牙颤声道:“那样的煞费苦心自然是为的她白家,她就是想拿我去装她白家的门面儿。”
第244章 :妙龄
沈全懿闻言,却只是不作声,任着李常九自顾自的哭着,许久,那哭声渐渐的弱了下来,沈全懿才缓缓开口:“本宫知道你心中自有苦楚,只是天下儿女,婚事都是长辈做主,你同本宫说,本宫也心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