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全懿抚了抚鬓边的点翠镶红玛瑙凤头步摇,语气随意:“宫里头抬出个人,王家有那个本事敢置喙吗?不要忘了如今他那个五品官儿,是怎么打着本宫的旗号,弄来的。”
“你若没了,本宫就是唯一,她们敢和本宫闹吗?”
说着,她抬脚踢了踢王曼的膝盖,她似笑非笑:“何况你有什么,一个破了身子,却没名没分的藏在本宫宫里,不过陛下的消遣罢了,孰轻孰重王家不会不明白。”
王曼的脸色渐渐灰白,沈全懿的话平静沉稳,她的心口被压的甚有些喘不过来气。
“所以你就算死了,不过是母亲要为你掉几滴泪仅此而已。”
说罢,沈全懿垂
着眼看她,忽的起身行至窗前,她抬手轻轻捏了捏木架上摆着的月季花的花瓣儿,指尖不过微微用力,就碾出了汁水。
粉色的汁液,染红了她的指甲,她松开那花瓣儿落在地上,她则弹了弹指甲。
宫中局势瞬息万变,如今杨四秋有孕,那么左郦就有了筹码,如今她要应对的法子,可没心情让王曼几次三番的出来闹。
“好了,动手吧,那匕首可还没用过,是很快的很,自在你脖子上来一刀,不疼的。”
沈全懿的视线同王曼的视线相撞,她眯了眯眼睛,有些怜爱地看着王曼。
举着匕首的手一点儿一点儿往上移,堪堪的停在她的脖子前,王曼只觉手脚汗浸,可是脖子却以前冰冷,她的眸子微落,从那反光的刀背上看到自己的倒影。
原来她的脸上是那样的恐惧。
室内寂静的让人害怕,她终于还是战胜不了恐惧,忽的手软,匕首从中落下,摔在地上,她像是松了一口气,再也压抑不住满肚的害怕和委屈,猛的扑倒了沈全懿腿边儿,紧紧抱住沈全懿的小腿。
“我…我不敢了,我不想死,长姐,我听”话…”
王曼的哭声儿不再掩饰,许久直到她哭的嗓子哑了,才松开沈全懿的腿。
清冷平静的声音从头顶传下来:“本宫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闻言,她连连点头,沈全懿便道:“行了,起身吧,让她们服侍你梳洗。”
说完了,只独留还没反应过来的王曼,自己也转身儿离去了。
庭院内,众人识眼色见沈全懿离去,得了命令才敢靠过去。
刘氏亲自过来服侍王曼,直到整个人泡在温热的浴桶中,王曼才觉着自己活了过来,她将双臂环住膝盖,低着头,无声的落泪。
鼻间溢出的抽泣声儿,在安静的只有水流声儿的净房格外的明显,刘氏手里的动作微滞,轻轻的为王曼梳发。
一面儿,低声安慰道:“姑娘多好的眼睛,哭也不是这么个哭法儿,难不成是要一次性,要将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吗?”
王曼吸了吸鼻子,依旧没说话。
“人生短短数十载,总要经事儿的,一会儿陛下要过来,您若是这般模样,陛下不喜,真的不来了,您可就再也没翻身的机会了。”
刘氏拿了帕子为王曼轻轻的擦拭着湿发,又为其换上干净舒爽的寝衣。
她还是止了哭声儿,安静的端坐在妆台前,任由刘氏为她面儿上施妆。
袖子下的手紧紧的攥着,刘氏看见便笑道:“定然是今日的事儿吓着姑娘了。”
王曼脸色变了变,送来了受,刘氏就道:“咱们陛下实际上是很宽和的,姑娘伺候陛下,只乖巧着,旁的事儿不沾嘴,不会惹陛下不喜的。”
“后宫嫔妃伺候陛下,总要个柔顺的性子才好,那性子哪个男人都喜欢的。”
王曼闭了闭眼睛,她如今一想起来李乾,就想起她忽然的暴怒,以及被那样狼狈拖出去的杨四秋。
她不语,刘氏就也不再开口了。
暖阁里似乎平静下来,正殿沈全懿怀里抱着才睡着的四公主,在榻边儿坐着,秋月为她轻轻的揉捏着小腿。
“前儿个陛下赏了几匹鲜亮的蜀锦的缎子,不是还在库房放着,你一会儿取出来给王姑娘做一身儿衣裳,她人年轻,穿得鲜亮些也好看。”
沈全懿一面儿说,一面儿口中轻轻的哄着四公主,秋月手里的动作一顿,虽然有些不愿意,可仍点了点头。
后又小心问:“娘娘,陛下今日发了好大的火儿,您说晚上还会来咱们宫里吗?”
“本宫哪里敢擅自揣测人心,一切仔细准备着,来了正好,不来也罢。”
沈全懿说着,却忽的手臂忽地一疼,她没忍住闷哼一声儿,扭头一看,原来四公主已经醒了,睁着一双大眼儿盯着她看。
小嘴巴还咬着她的手臂。
第290章 :求娶公主
乾清宫房下的宫灯早早就挂着了,门前垂落的珠莲模糊了室内的情形,可耳边儿却听得见里头阵阵激烈的争吵声儿。
李乾往后看了看,冷冷的扫视一圈儿地上跪着的人,冷声笑道:“好啊,你们是平日有本事了,如今到了用你们的时候,一个个的就缩了你们的乌龟脑袋!”
“朕要你们有什么用!”
话毕,一道折子从高处甩了下来,正好打在大皇子李谦淮的脸上,他吃痛,捂着脸想要喊,又想起这是御前书房,生生的将话咽了回去。
他低头:“儿臣无能,陛下降罪。”
李乾看了一眼儿子,抿了抿唇,也是直言不讳:“你确实无能,欺上瞒下的本事也大了。”
“朕问你,你今日上的这道折子是你自己写的?”
李谦淮“扑通”一下就跪下了,磕了个头,心下乱跳,他今日吃酒,早就把南方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今日匆匆收拾进宫,都来不及问,还是自己的舅父顾明亦给自己塞了折子,这才有东西可呈。
“儿臣…儿臣…”
他支支吾吾白天,脸都憋红了,顾明亦也是心头一跳,他忙的往前一步,先跪下,手里的玉笏攥的紧紧的。
“陛下,如今您登基不过两年,尚我朝内不稳定,实不易开战。”
他话落,周围跟着的几个大臣便都纷纷跪下一同进言。
顾明亦硬着头皮,抗住李乾那阴冷的眸光,继续道:“现在既然他们古人先示好,此刻上书,想要求娶我朝公主,不如就应允他们,待咱们好好休养生息,缓过来再同他们战也不迟。”
“好,他说的就是你们心中想的?”
李乾问着,他的视线落在了冷煜身上,碾了碾指间的扳指,他沉声道:“冷煜,你也这么说吗?”
冷煜跪着,却将腰脊挺得笔直,低头向李乾行了一礼,轻声道:“那古人是生来狡猾,他们如今的话信不得,先帝在时变说古人心亦变,可不能同交。”
随着他的话,地上的众臣身子一紧。
“臣认为,他们屡次进犯,现求娶公主,便是试探,若如今陛下再嫁一个公主过去,在他们心里一定会认为咱们这是服软了,不敢和他们打,他们定是更嚣张。”
冷煜说着语气稍顿,他抬头看,隔着龙冠上垂下来的珠莲,他却看不清李乾的表情,可他语气坚定:“不如同他们打一场,直让他们吃了疼,再不敢伸手才是。”
话毕,李乾却迟迟不语。
顾明亦坐不住了,以他为首的下至几个朝臣,立刻暴起:“冷章事说的好生轻巧,先前去南疆便耗时耗力,如今不过几个月又要去和古人打,到哪儿去找银子啊?”
“攘外必先安内!这…这还没缓过来呢,哪里和古人耗得起。”
冷煜脸一沉,不过不等他说话,他身后的兵部尚书苏烈急急道:“尔等鼠辈!如今保家卫国是以大丈夫,怎么能自己缩起来,去舍一妇人,换的几日偷生,你们有真好意思!”
他这话一撂下来,顾明亦便道:“老将军您说的好,是是是咱们都该羞愧,可是说一千道一万,没钱啊,没钱怎么打?”
“银子,兵部哪里有银子,去找户部。”苏烈的白胡子一抖,抬手就用玉笏指那藏在人堆儿里的户部尚书裴彤。
冷不丁的点名儿,裴彤是有口难言,他默默的从人群里出来,跪下回道:“陛下,如今确实不宜开战啊。”
他说着额头上的汗急了一层儿又一层儿,前几年闹得灾荒又是瘟疫,光这两项就掏了大半儿国库,加之先帝离去又修建皇陵,国库根本没银子了。
裴彤的汗沿着脸颊话落,迷了眼睛,他一抬头就像哭了一样儿,无奈的回答:“陛下先帝皇陵还未建成,加之前几年的灾祸,实国库空虚。”
看裴彤这般,苏烈一时无语,回了行列,口中轻轻的呢喃着:“你…你这天天抱着你的账簿算盘,钱都哪儿去了。”
裴彤的脸红了起来,实际上他听见了,钱哪去了?难不成是他花了?
一天这儿用银子那儿用银子,现在又问他怎么没钱了。
见状,顾明亦趁热打铁,继续道:“陛下,陛下三思而后行啊。”
他说着,身后还跟着许多朝臣,一时殿内沉默了一阵,李乾似轻呼一声儿:“既然如此,你们说拟人何人去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