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忍不住抬头看沈全懿表情,昏暗的灯光下她的脸忽闪忽现,眉间的戾色浓重,她一时也拧眉,沉声道:“娘娘您…是因为那些古人吗?”
场内寂静万分,此刻说出来的话便是格外的清晰响亮,一时沈全懿没有立刻去接她的话,须臾,她拂开额前的随风飘动的发丝。
才缓缓道:“三十七个人,说死就死了。”
刘背僵了僵,她袖子下的手忍不住紧紧握成拳头,壶觞的消息来的很快,清风馆儿古人的来的三十个人全死了,且身首异处。
只是再想知道什么,便是打听不出来了,消息封锁够紧。
“现在瞒着,能瞒到几时去?”沈全懿闭了闭眼睛,她嗓音低哑:“御前侍卫,宫中禁卫军,巡防营一时竟然都成了摆设?”
刘氏咽了咽唾沫,她道:“什么样的人能有这样的本事?这简直就是…”
沈全懿轻轻的哼了一声,随即道:“什么样儿的人?”
她心底隐隐有猜测,她想起来顾明亦刚接了差事儿没几天,顾青峰冒着圣怒,求见李乾,可李乾轻飘飘的将人打发回去。
没人看不出来,古人来使这件事就像是一颗不定时的炸药,谁接到手里,那么就要承担他爆炸时带来的后果。
没人敢接。
顾明亦却冲上来。
沈全懿眯了眯眼睛,李乾的态度实在太难以让人捉摸,她现在忍不住想,今日的事儿李乾究竟是知道几分,亦或者他已经提前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那么顾明亦是被做了局。
一个可以让炸药爆开的导火索。
她抿了抿唇:“无外乎就是那几个,只是如今是咱们心中所想,至于结局,只看那位想让谁背这个的事儿。”
刘氏的眼睫颤了颤,沈全懿话中的意有所指,她不是听不出来。
沈全懿卸下一口气,她拾起茶盏吃了一口茶,接着道:“今日别说顾郎中,顾夫人可也没来。”
“奴婢来就是要说这事,之前白日还递信儿进来,可是这会儿咱们的人却是联系不上顾夫人了,今日宫中报来的也是说她病了,一时没能来。”
刘氏的额前渐渐的有了冷汗,她捏着帕子擦去。
沈全懿抬手揉了揉眉心:“怪不得他晚上要给你递信儿了,只怕她是知道了什么。”
“让壶觞…去给王家送信儿,就说…”
语气微顿,沈全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又摆摆手:“罢了,不必了,他们也该着急起来了,等他们的信儿罢。”
话毕,一时久久无语,刘氏跪着只觉自己腿都麻了,便起身先去关了窗户,她又扶着沈全懿起来,她道:“娘娘,歇会儿吧,明个一早想必就有消息递进。”
沈全懿微微颔首,被刘氏扶着起身进了内室,她歇下,刘氏便退出去,她今日守夜,只睡在在外间儿的小塌上。
就是这般躺着也是辗转难眠,今日事发突然,可又像是在预料之中。
一时太后连带着顾家都不露面儿,这实在离奇,古人在宫里悄无声息的死了,是什么人的手能伸的这么长?
白家还是福王?
亦或者,她的心头猛猛的一跳…是李乾一手策划了一切…
想着这些,竟不知何时也沉沉的睡过去了。
坤宁宫里,天才微微擦亮,左郦便捂着胸口慢慢的从软塌上坐了起来,青丝微散又随着他的动作垂下来,落在胸前。
方才梦中的窒息感,仿佛延续到了现在,单薄的中衣松垮的扯开,露出她圆润洁白的肩头,双手忍不住紧攥着身前的锦被。
她动了动苍白,干裂的嘴唇,嗓子竟然一时发不出声音来。
外间儿惊起几分响动,她猛然抬头看过去,原见玉兰端了盆子进来,她的心终于落定几分。
玉兰看左郦的表情,一时也是怔了怔,苍白的脸颊上闪着盈盈水光,额前还挂着汗珠。
“娘娘。”
她有些担忧的轻呼出声儿。
左郦终于回过了神儿,她一手扶额,眉心的沉重压的她一时喘不上来气儿。
“娘娘才亮,您这是怎么了。”
玉兰小心的上前,为左郦擦拭着额前的汗水,只是她抬手试着左郦浑身竟然是被汗湿透了。
左郦此刻正是心绪不宁,她吐出一口气儿来:“昨夜家里有没有送消息进来?”
她才张嘴,就忽的问了这么一句,玉兰摇了摇头,她忍不住道:“娘娘,您到底是怎么了,可是因为昨夜的事儿。”
左郦将帕子递了过去,玉兰才接过来,她又道:“那些入长安的古人使者,都是顾家一手操办的,如今出了这样儿骇人的事儿,顾家该是惹了大祸。”
“惹了大祸?”左郦的轻嘲一笑,她起身从床榻上下来,一时竟然腿软有些没站稳,好在玉兰眼疾手快的将人扶住了。
她看了一眼窗外渐渐升起来的太阳,心底却是阴沉一片,收回了视线,她脸色凝重,坐在妆台前,吩咐道:“给本宫梳妆,本宫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玉兰没敢说话,只是无声的上前,左郦闭了眼睛,坐着:“金阳宫有动静吗?”
“奴婢一直让人守着,到现在没传来消息。”玉兰轻声儿应答,她现在还没想清楚左郦的不安是出自何处。
有些失神,她便没注意手边儿的动作,一直到手里的梳子放下来,她才看见梳子上缠绕着许多头发。
她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就想要藏起来。
第350章 :消息
她拨去梳子上的头发,要想藏进袖子里,却被左郦轻声拦下:“行了,藏什么藏,你这样儿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玉兰捏着头发的手指轻轻的颤了颤,却扯出一个笑,她道:“是奴婢手重了,娘娘责罚奴婢吧。”
“时光如流水,谁都有老的一天,快些为本宫梳妆吧。”
左郦语气淡了许多,玉兰却心下一阵儿酸涩,从年初开始左郦便是这般梦中常惊醒,让人看不出来,她却知道左郦又是渐消瘦,脱发却也重了。
可偏偏瞧了太医,只说是多年的老毛病,气血亏空罢了。
左郦睁开眼睛看着铜镜里自己的容颜,无神犯青的双眸陷在眼窝儿里,脸上的皮肤下也下垂了不少,脖子上掩在皮肤下青色血管微凸起,这些征兆无一不在提醒她,自己如今是真的夕阳垂落之时。
玉兰为左郦梳妆完毕后,先是端着盆子出来了,后没一会儿又急急的进来了,左郦的拧眉看过去,见玉兰满脸的凝重之色。
她便道:“是不是金阳宫的消息。”
玉兰点点头,她压低了声音
:“说是顾郎中被抓起来了,顾妃去前头求见,被陛下驳斥,又领着二公主一块跪着了。”
说起二公主,玉兰撇了撇嘴,她有些气儿,毕竟二公主自进宫来一直养在坤宁宫,却还是和顾檀亲近的很。
“到底是亲娘。”
左郦顿了顿,又接着说了一句,她又道:“走吧,去太后娘娘那儿”
玉兰点点头扶着左郦出去,外间儿她早就吩咐摆了凤驾,扶着左郦上了轿撵。
一路上左郦的心思沉沉,且随着愈发的接近慈宁宫,心下愈发的不安了。
轿子很快就停在了慈宁宫门儿上,她收了收袖子,便扶着左郦的手下来,她才站定,却瞧得门儿上已有停摆的轿撵
“瞧着是甘洛宫的。”
玉兰上来扶左郦的手,她瞥了一眼,侯着的宫人,便认出了那个宫的。
“行了,进去吧。”左郦收回视线,她扶着玉兰的手往前去,她上了台阶儿,玉兰为她掀了帘子,却正迎面儿碰上正要往外出的谭嬷嬷。
谭嬷嬷见了左,便立刻福身行礼,她道:“皇后娘娘万安。”
“嬷嬷快起来吧,昨个儿听闻母后身子不爽利,今儿个起来还惦念着,便想着过来瞧瞧。”
左郦抬了抬手,谭嬷嬷顺势起身,她笑了笑:“有劳皇后娘娘惦念,一时的老毛病了,昨个儿太医已经瞧了。”
“今儿个说来也是热闹,方才贵嫔娘娘和沈嫔娘娘才来,这会儿正陪着太后娘娘说话呢。”
谭嬷嬷说话之间已经侧身让开了路,她微弯了弯身。
左郦的眸光闪了闪:“她们和本宫的心思都是一样儿的,既为陛下的妃嫔,便该要有这一份儿孝心。”
“娘娘说的极是。”谭嬷嬷笑着往前去了几步,为左郦撩了内室的帘子。
左郦微颔首,顺着便入了内室。
室内太后倚在炕边儿,白清娥含笑坐在一旁,沈全懿则是坐在下头的凳子上。
“咱们四公主可是亲近祖母呢。”
白清娥笑着伸手摸了摸太后怀中的四公主,沈全懿没说话,却一直看着,那孩子已经要两岁了,可有小劲儿,生怕是一个不注意让太后吃了疼。
沈全懿率先起身,她朝着左郦行礼:“皇后娘娘万安。”
听见她的声音,白清娥亦是起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