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隔着袖子轻轻的拉住身子还在摇晃的李常平的手腕儿,他抬了头,立刻道:“公主都这样儿了,快些扶着下去歇着吧。”
身边儿早有侯下来的宫人上前,便欲抬手将李常平从地上扶起来。
只是顾檀的眼神一闪,便忙的拉住李常平的袖子,李常平被亲娘拽的身子一个趔趄,才直起来的身子又因为这个动作重重的跪了下去。
柔软的膝盖和小腿砸在那坚硬的地砖上,她脸色大变,立刻疼的哭道:“我的膝盖好痛!”
顾檀下意识的松了手,而李常平已经痛的大叫起来,张德生哪里还敢再留人,忙的使几个宫人将李常平扶起来。
他也看向了顾檀:“娘娘,奴才斗胆有一句话,不知可否说与娘娘听。”
顾檀的脸色复杂,她几乎没了力气,如今只也是强撑着没有倒下去,珠莲在紧紧的扶着她的胳膊。
“张公公但说无妨。”
顾檀还愿意听这么一句,张德生心下稍缓。
“娘娘如今使臣忽然暴毙在宫中,而接待使臣是顾郎中一手操的,使臣忽然暴毙,这是牵扯两国的。”
张德生压低了声音,他似苦口婆心的劝慰着,他继续道:“朝中不知道多少弹劾的折子,如今几位大人在房里也是为了这事儿。”
“您这样儿跪着,为的就是顾郎中咱们都知道,可是您这样儿不是让陛下难做吗。”
顾檀脸色大变,她下意识的紧紧的捏紧了自己的袖子,无声的咬紧了牙关。
张德生微微的抬了抬头,往后退了两步,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淡:“众目睽睽之下,天下人的眼都看着,您说陛下如何做才好,如何安抚这天下人?”
是啊,究竟要如何安抚?
顾檀的心口重重一跳,她脊背上窜上一股刺人的寒气。
顾檀的忍着火儿,她道:“可是事情尚未查清楚?本宫的弟…顾郎中说不定是受冤…难道陛下都不给他一个申辩的机会吗?”
张德生抿了抿唇,他还是觉得自己有些白费口舌,干脆道:“是啊,事情尚未查清楚,您急什么?”
顾檀眉毛微蹙,她冷冷的看着张德生,她着急什么?大牢里头关着的是她的亲弟。
如此下去,说不定哪日她的亲爹也得关进去。
再以至于顾家都要进了牢里。
她怎么能不着急?
张德生闭了闭眼睛:“娘娘,你现在所做所言,都是为了顾家。”
“可是别忘了您身为后宫嫔妃大皇子之母,有些东西您是不能插手的。”
骤然提起儿子。
顾檀有些失神。
“既然您不愿意回去,那就慢慢想想,想想你到底做的对不对?”
张德生无声的叹息着,随后回了房前侯着。
顾檀的行为,可以说是关心则了,也可以说是着急的昏了头。
可是就这么跪着,谁不知道?
古人的使臣忽然离奇暴毙,如何能安抚的了?只怕如果一个不慎,便是发兵开战。
这样的事情劳财劳民。
百姓的心中难道不会有怨吗?
杀一儆百。
亦或者是面儿上给种一个交代,顾明亦是怎么都不可能保住命的。
不然天下万民,如何能够愿意。
第354章 :所谋
房内的气压很低,李乾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他的神色也带了几分凝重。
徐御史瞟了一眼李乾,他上前:“陛下,如今消息虽然还瞒着,可是纸包不住
火,古人那儿迟早是要知道的。”
“顾郎中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何况古人那儿也是要给交代的。”
李乾的眸色闪了闪,他没有说话,可是这样的表情落在了徐御史眼里,那便是李乾有意要包庇顾明亦。
毕竟谁不知道若是要按百姓伦理来,顾明亦算得上李乾的小舅子,有顾檀和大皇子在,只怕是李乾要保下来顾明亦。
徐御史和屈御史对视一眼,可屈臣氏只是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徐御史咬牙,他手中高捧起来“陛下,等等不断必受其乱!那是古人使臣的三十七条人命!顾郎中他事发当日便是玩忽职守,竟然去吃花酒,这滑天下之大稽!”
房内一时无人敢言,顾明亦当夜就被捕,消息一经传出来,众人皆是惊愕,顾郎中竟然舍下使臣在长安的最大的花楼吃花酒。
徐御史说着便涨红了脸,手中的笏板高举于头顶,他的嗓子一时之间有些沙哑。
“如此无能之辈,陛下竟然下不了决断惩治吗!”
最后的一句话便有了质问的意思,身为臣子竟然在大殿之上,当着众朝臣的面儿敢质问自己的君父。
屈御史的瞳孔狠狠的震一下,随着徐御史这些话落,房内站着的众人皆纷纷跪下。
屈御史心头憋了一口气儿,他被徐御史的话震惊之余,还是尚存理智。
他咬牙,偏头目光沉沉的盯着徐御史,他厉声呵斥:“徐御史你是疯了不成?大堂之上你竟然敢质问陛下?还有没有礼法?你的心中还有没有陛下?”
徐御史闭了闭眼睛,他依旧不服输,回击道:“我的心中自然有陛下,就是因为我心中有陛下,为臣者宁死也要谏言。”
冷煜跪在最前面,他瞥了一眼徐御史二人,他冷声道:“陛下面前,你们这样儿随意争执!”
屈御史顿了顿,他还是道:“后宫陛下也没有说不惩治,事情尚未查清楚,如果随意惩治,若是有人死在冤屈之下…”
“旁人我自然不会去说,可是顾郎中既然为首,那么不管事情的结果如何,他都有玩忽职守,失责之罪。”
徐御史紧紧的咬着不放,追说道:“他自然要受到惩罚。”
书房内,几人的争辩之声愈发激烈。
高坐于上首的李乾,终于出声儿:“好,徐卿你说,顾郎中要怎么处置?”
李乾忽然开口,又点到了自己,徐御史又是在情绪高涨之时,虽然未能一时反应过来。
可是下意识的接话:“自然是以杀之平众怒。”
此言一出,房中众人一时无人敢言,气氛沉闷的厉害。
“陛下,您明察秋毫…”
角落之中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寻着这声音望过去,众人看见是顾青峰一瘸一瘸的走进来。
徐御史刚才的慷慨激昂,到了现在竟然也是一时不语。
这位顾侯爷,是曾经立过大功的,早日进宫求情,正好赶着李乾发怒之时,拖出去,先按教子无方打了五十杖。
顾青峰的后背的衣裳都被鲜血染红了,随着他的动作,脚下拖出两道血痕。
身后的帘子被挑起来,张德生进来便跪下了。
“陛下恕罪,方才顾侯爷的行杖结束,奴才让人抬了轿子要送回去,可是顾侯爷自翻身下来,不肯离去,这闯进来…”
张德生将自己的半个身子伏在地上,他还有几句话没说,因为此刻实在不合适。
顾檀见了满身是血的顾青峰,一口气儿没上来,晕过去了。
他额前渗出冷汗来,又砸在地上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大晴日,可是这会儿跪在这房里他的脊背上却是窜上刺激寒意。
一时胸口压的都有些喘不上气。
“是奴才的不是,求陛下降罪。”
张德生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听着那声音,便知道这磕头是实打实的。
果然没一会儿地上就黏了一片儿血红。
李乾掀起眼皮随便的扫了一眼,手中不觉轻轻的搓了搓拇指上的蓝玉扳指。
他终于松口:“行了,先自己下去,领三十杖。”
张德生是御前的一把手,这样的惩罚,真还可以说的上是头一次。
徐御史此刻可以算得上是怒火中烧,方才看见顾青峰那一点点的可怜,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扭头立刻又道:“陛下,切不可优柔寡断!顾郎中身份特殊,您若是不加以严惩,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李乾眸光闪了闪,他语气不明道:“哦,你说说他的身份怎么就特殊了?”
什么特殊?全天下谁不知道,顾明亦是当今大皇子的舅父,是顾妃娘娘的亲弟弟。
徐御史的嘴唇颤了颤,他道:“陛下,今日就算做臣的死谏!”
他说这样儿的话,屈御史是最了解这个人的,知道接下来的话便是再无可挽回。
这是要赔上性命。
他忙道:“陛下,徐御史是一时昏头,您不要听他胡言乱语!”
说完了,又道:“你是疯了不成?陛下面前怎么敢如此放肆?还不快…”
“够了!”徐御史怒目而视,他抬了抬下巴:“陛下问臣顾郎中身份因何特殊,知天下谁人不知他是顾妃娘娘的亲弟弟,大皇子的手舅父!”
“他身为皇亲国戚犯下如此重罪!倘若陛下不惩治,天下之人谁不会说陛下偏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