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许久,她将腕间的佛珠手串儿甩在手心儿里紧紧的攥着。
“娘娘,这里风大。”谭嬷嬷觑太多脸色,可见其神色晦暗不明。
太后下了台阶儿,她院儿中来回渡步。
“冕宁…这几日可有消息。”
太后平淡的嗓音传进谭嬷嬷的耳里,谭嬷嬷微垂了垂头:“这倒是没有,不过咱们送过去的人说,公主是已经悔过…”
“罢了,她是哀家的女儿,哀家能不知道她那个性子。”
太后摆了摆手,示意谭嬷嬷的的话可以停下,自己也是又走上台阶儿,在房檐下站定。
额前的碎发随风而动,丝丝缕缕的在空中飘扬,太后一直闭着眼睛,却也感受到那刺眼的阳光透过眼皮钻进她的眼底。
她不禁又睁开眼睛。
可方才还是晴空万里,如今却一时就多了大片的阴云。
前儿顶着太阳在院儿里走了段儿,如今身上出了粘汗,如今骤然又起风,那风虽不凉,可是颈背之上↑也忍不住让她皱了皱眉。
谭嬷嬷见状忙的扶着她回了室内,在桌案前坐下,半倚在椅背上。
太后抿了一口热茶:“听说皇帝升了几个年轻武将的官职。”
将茶壶放下,谭嬷嬷抬起头来,顺势点了点头。
“是。”
太后轻轻一哼:“苏烈也算是没白闹,顾青峰退了,倒是不忘举荐。”
“犯下那样儿大错的人,皇帝竟然还听信他举荐的人。”
谭嬷嬷默了默没说话。
“去年皇帝就想打,被户部求着说没钱,如今按耐了一年,哀家看又是心有不甘。”
太后说着一面儿抬手去拂开眼边儿的碎发,只是那保养得当的细长的指甲之外有些不方便。
谭嬷嬷的上前为其拭汗,收整了头发。
“那些年轻的将领打过几次仗,皇帝竟然也敢用。”
擦过汗,太后才吁一口气儿,只是语气愈发的不满了。
“放着自己的亲舅父和弟弟不用。”
“哀家看,只等他们打了败仗,皇帝才愿意用白家的人。”
太后对李乾是怨是恨,她以为就以现在的局势,就算是再去和古人谈,估计最后的结果也是得打。
北疆一带地势险要,又是天气寒冷,常年的食物短缺,若正是在那处开战,首将一定得是有经验的老将才稳妥。
当初在北疆驻守过的武将不多,其中白家白拓是在那儿守了近十年的,后才去的岭南。
白拓比起其他人自然是有经验有能力的。
可如今看李乾,连连提拔了顾青峰辞官后举荐的几个武官,只怕为了开战做准备。
白家的人或许是插不进了。
“他如今是防范哀家的深,连哀家的母族都不肯启用。”
太后气的咬牙,福王曾给她传信,李乾已经明里暗里的驳斥了若是开战,白家欲带兵去北疆的请求。
“哀家看他是猪油蒙了心,明明有自家人,他偏是不肯用,非要打了败仗才好。”
太后神色不悦。
闻言,谭嬷嬷顿了顿,轻声儿道:“娘娘别急,如今只是咱们自己个儿想呢,到时候如何,再做打算。”
事到如今,太后也没别的法子,她心里所想就是觉着这个机会不错,想让福王领兵也算是谋个功绩。
她没想到,李乾会堤防至此。
可实际上藩王领兵,实在不妥,历史上的教训已经不少了藩王掌军权时,便是江山易主时。
而相比太后,朝中有人得知顾青峰辞官还自绝了爵位,心中稍有震惊,却无一分议论之声儿。
就连一向伶牙俐齿的徐御史也没多说什么。
李乾闲闲的瞥了一眼下头众臣,才欲使太监,唱退朝,却见得有人上前。
“陛下,臣有事要奏。”
凝神儿看过去,说话的是刑部尚书何边,于这人李乾倒是有几分印象。
当初他还是做太子的时候,这人跟着揪了治水患下头几个蛀虫的嘴,便是此人撬开的,手段和本事不小。
后来几次查案刑审都做的不错,一步被提上来做了尚书。
这人张口,李乾歇了的心思,又被挑起了来,他沉声道:“何事有奏啊。”
何边垂首,手边儿的笏
板往上提了提。
“陛下,臣斗胆。”
“再有半个月,我朝使臣便可到达北疆,届时,古人若是不肯议和该怎么办
话落,殿内静了一瞬,接着便是低低的话声儿。
“臣想,也该早做提防,以防万一。”
第360章 :人选
额前垂落下的珠帘将视线切开,可何边还是感受到自上微垂落下的目光。
忍不住脊背僵了僵。
李乾不说话,下头众臣便都收了声儿,只听圣人是何态度。
何边的话像是雨滴隐入湖中,一时隐匿无声儿,可又惊起一片片的涟漪。
地上熏炉里,隐隐溢出来的淡白的龙涎香,空中缠绕又隐匿下去。
“既然,所为此事,那你们可还有言。”
珠帘之后的人终于开口。
下臣们面面相觑。
屈御史默了默,随即上前,他便道:“陛下,以户部的预算,便是真的开战,足最多撑十二个月。”
便是这点儿时间,也是户部硬挤出来的。
见着屈御史开口,徐御史便低了头出言道:“白拓老将军,曾驻守北疆近十年,若是开战,便是最合适不过的。”
话才落,屈御史的后背微僵,他忍不住去看上头高坐的李乾的表情,可见其神色平静,他反而更是心有不安。
何边余光扫过人群里依旧安静的白拓,他顿了顿,却仍旧道:“不过北疆苦寒艰难,只怕是以老将军如今的年岁身子骨,怕是吃不消啊。”
屈御史忙的上前接话:“这话倒是理儿,我朝之中人才济济,何必独让老将军如此年岁,还要披甲去那苦寒之地。”
“传出去了也是惹人笑话。”
徐御史拧了拧眉头,他继续道:“两位言之有理,可是,户部如此紧张,怎么也得是有经验的老将才能担此大任,年轻的武将们,只怕是没有这个能耐。”
何边不赞同的摇了摇头,他道:“可总得磨练,若是这样儿总让老将顶着,那下头那些年轻的难道就躲着?”
“那日后老将逝去,又该如何。”
徐御史横眉冷对:“可这样儿的战争难道就是给他们磨练的吗,谁有这样儿的底儿给撑着。”
“如今我们消耗不起啊!”
话说到了这份儿上,便是一时语气激了起来。
李乾手指屈起来,轻轻的敲击着龙椅的手柄,半晌,他才道:“人家正主没有说话,倒是把你们一时争执不下了。”
话落,方才还在争执的几人便一时无语,垂着头捏着笏板跪下了。
“白卿何意啊。”李乾的嗓音微沉,传下去,足够让所有人听清楚。
话题中心,却一直沉默的白拓,终于从人群中出来,他发中已经白了一半儿,可看出苍苍年纪,可脊背却又挺得笔直。
白拓还是弯下腰,他的声音沙哑:“陛下,臣惶恐,臣一切都听陛下吩咐。”
李乾鼻间轻嗤,下头人看不清楚,可是一侧侯着的张德生却瞧得真真儿的。
“你惶恐什么,你若是惶恐,不是辜负了他们为你据理力争。”
李乾语气平平,听不出喜怒。
下头白拓的背脊僵了僵。
他沉默了一会儿,只道:“陛下圣意自有决断,臣不敢妄言,若是陛下可示一二,臣等便更好为陛下解忧。”
听了这话,屈御史蹙眉,这话乍然一听没什么,可是却又隐隐有些不对…
他还没想清楚,白拓的话已经继续了:“陛下圣明,老臣如何,陛下心中自有估量,只是在陛下心中若有几分用,那便是老臣的荣幸。”
“老将军这话说的,倒是听不出妄自菲薄,又倒是咱们似有眼无珠。”
何边儿往外踏出一步,离白拓远了远。
白拓心底微凉,须臾,他道:“何尚书这话说的,老臣可不敢当,绝无此意啊。”
“只是老臣身为臣子,一心只忠于陛下,从不敢有旁的什么心思,粗人说话也不会说,不如就只听天人的吩咐行事。”
又是这样儿含糊过去了,屈御史忍不住拧眉。
殿内一时无话,白拓和李乾说话,旁人还真不敢插嘴。
再一个,何况前头插嘴的几个这会儿也没声儿,剩下的更是不敢妄言。
白拓的身份又是特殊,他是太后的亲弟,又是皇帝的舅父。
这等身份,如何能随意置喙。
白拓不听的李乾说话,他以为李乾是理亏,他便又道:“老臣时是战战兢兢,前几日顾郎中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既有前车之鉴,老臣真的不敢啊。”
说罢,他俯身,将自己的头紧贴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