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眼睛的红了,她看着泣不成声儿的幼子,心便是如刀割一般,如何能再说硬话呢,抱着儿子她道:“我的儿,真是苦了你了,你放心,母亲无论如此,到多会儿都一定护着你。”
福王俯身在母亲的怀里哭泣,他良久平复下来:“儿子没有说笑,儿子知道母亲心里的痛,儿子就这样儿了,儿子认命。”
他说完了,苍白的笑了笑,那笑容落在了太后的眼里,更是诛心:“皇兄就算再如何苛责我,他也会念着我们是同胞的兄弟不会要了我的命。”
“日后哪怕是软禁,圈禁,还是流放,儿子都认了,只要能让皇兄放心,儿子不会让母亲和皇兄为难的。”
这是托着。
可是,太后怎么能亲眼看着,自己放在心尖尖儿上,宠爱了二十多年幼子这样儿呢?
太后手里紧紧的绞着帕子。
福王看见太后的动作,他的没有结束,还在继续:“以前,皇兄在父皇的跟前儿,母亲见不到,只有我和姐姐在,母亲抱着我们哭,儿子一直记着,后来姐姐走了,母亲只剩下儿子了。”
说到了这里,福王的语气顿了顿,他的手掌紧紧的攥成拳头,搁在唇前,在旁人看见的地方,他眼中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了。
可是他口中的话丝毫不受影响,他再继续道:“可是儿子不孝,分封出去,没回来看过母亲几回,母亲一定是伤心死了。”
“如今,儿子不想母亲再伤心了,儿子愿意承受一切。”
幼子难得这样儿说,还当着自己的面儿流泪,太后心酸不已,当初先帝抱走长子,她几乎是肝肠寸断,一直郁郁寡欢,后来还是有了幼子。
她将所有的爱倾注在了幼子的身上,如今让幼子受委屈,她怎么能忍。
“我的儿,你是这样儿的懂事儿,你说得好,这样旁人都好,独一个你受了苦,你就愿意。”
太后捏着帕子,擦拭眼角溢出来的泪水。
“儿子不重要,只要母亲好,儿子什么都愿意承受。”福王沉下了头,语气很是认真。
他说完了,还磕了几个头。
太后看着幼子的委曲求全,她的眸色渐渐的暗下来,她攥着帕子的手忍不住紧了又紧,她咬牙道:“这些话,母亲都知道了,母亲不苦,为你谋划一切,母亲甘之如饴,你好了,母亲才好,日后不要再说这些话了。”
福王抬起头,他像是诧异极了,他怔了许久,太后看着单纯的幼子,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脸:“既然一切已经准备好了,就不能退缩,就是你舅舅也将一切都压在你身上了。”
“你无论如何都不能辜负他们的苦心,不然整个白家都要随之覆灭。”
太后的语气的坚定下来。
“是,儿子明白了,儿子一定不让母亲和舅舅失望,儿子一定做好。”
福王的神色也镇定下来了,太后吐出一口气儿来,她瞥了一眼窗外阴沉的天儿,又扭头问福王:“左家那个,你可是安顿好了,不然关系到北军,出了差错可是一切都要功亏一篑。”
这话是重要的,福王的神色肃了肃,他看向太后,又撇开视线,他低头咳嗽了两声儿,手掌握着的拳头刚好挡住了他此刻的神情。
福王默了一瞬继续道:“母亲放心,那样儿的人,喂点儿吃的,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只是母亲,您说…坤宁宫…那位会顾着他为咱们做事儿。”
闻言,太后的眸光闪了又闪,她捏紧了手心里的玉佩:“会的,她和哀家是一样儿的道理,只是她在乎的可不止那一个蠢货,她要顾着那一家的荣辱,所以当初哀家才让你将那些东西给他身后的族人都分了,每个人都占了,他们就不敢退了,也不能退了。”
福王点点头,心中却是依旧不屑,他就算是钓鱼,也是愿者上钩,左宁那么一个蠢货,他可是看不上,他又不是没有能用的人了。
只是左家好啊,虽然如今比不上以前了,可到底还有几分用,之前能将那位钳制住,不然他可捏不住北军啊。
“是,还是母亲的话,不然当初儿子早就将那个蠢货踢出去了,多亏母亲了。”
福王很想问问太后如何得知,那位能捏住北军的,可是他没敢问,他也查过了,可是没查出来什么。
之前那些隐匿的关系他没查明白。
太后扯了扯唇角,她微笑看着福王,意味深长道:“结果是好的就好,何必探究那么多呢。”
这话是看穿了福王心底埋藏的一些疑问,福王被太后盯得有些惶惶的移开了目光,他低下头:“母亲说的极是,是儿子考虑不周了。”
母子俩的一场谈话,很显然都是耗神不少,太后让福王下去歇会儿,晌午还要陪着李乾用御膳。
听着福王远去的脚步声儿,太后挺立起来的腰塌了下去,肩膀也软了。
谭嬷嬷忙的上前扶着太后。
第409章 :用膳
太后的情绪很快就收整好了,毕竟今日的午膳还等着呢。
李乾过来的时候,是眼含热泪,他身上的朝服都没有褪去,很显然匆匆下朝之后就赶来了慈宁宫。
太后扶着谭嬷嬷的手,从屋里头出来一连下了好几个台阶儿,去迎李乾。
她才握上了李乾的手,立刻就偏过头连连咳嗽。
后缓和下来,才道:“我的儿,哎呀,知道你操劳国事,宵衣旰食,是如何的辛苦,如今你又要去感业寺,哀家心里是呀是心疼你。”
李乾温和的笑了笑,又一连关切的,问了谭嬷嬷好几个关于太后病情的问题。
谭嬷嬷小心的看了一眼太后的脸色,她立刻低下头去:“太后娘娘福泽深厚,又有陛下这样的孝心,如何便是身体上要养,心上也已大好。”
太后长长的喘了两口气,她因为方才咳嗽,脸色有些微红:“我的儿,哀家知道你的孝心,只是如今临近年关,你是该好好休息。母亲心里都明白,你也不必非要去感业寺。”
“母亲如此说话,儿子更是愧疚难当。”李乾脸上满含歉意,他紧紧的握着母亲干瘪的双手,即使这手上不知用了多少好的油膏,带了多少不菲的饰品。
到底也难掩这是一个老人的手。
李乾拉着太后的手,将人搀扶到了台阶上,他的视线顿了顿,像是不经意之间说了一句:“不知道泰弟到了没有?”
闻言,太后饱含热泪的眼睛微微一颤,她吸了吸鼻子:“那孩子早就来了,只是因为他忒守规矩了,在院儿里头不知冻了多长时间了,方才爱家让他下去歇会儿。”
她说着,话口子一转:“已经有人过去通报了,皇帝先进的吧,御膳房的是费了功夫,桌子上都快摆不下了。”
李乾不觉挑了挑眉头:“是吗,他们如今是机灵了。”
母子二人摆脱了身后的奴仆,进了室内。
不过二人才刚刚坐下,外头就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寻声儿抬眼望过去,就正好看见了福王掀了帘子进来,他一进来先朝着太后跪下行礼又给李乾问安。
太后看着福王小心翼翼,唯唯诺诺的模样,忙道:“你这孩子实在是太守规矩了,今日坐在这里,就算这一顿家宴,咱们都是一家人,在你家中兄长,面前不必如此拘谨。”
福王听了话又起身。
太后坐在上首,左手边儿上是李乾,右手是福王。
太后笑着看向福王,她抬了抬下巴,朝着桌子上的某个方向,笑道:“快尝尝这道炙羊腿,你幼时是最爱的。”
福王笑了笑,他的余光不觉瞥过了李乾,在这种时候,每当太后如此亲密的记着他的喜好,不加掩饰的在任何事情上偏向他。
又是当着李乾的面儿,他的心底隐隐的就升起一股隐匿的得意,他微微笑了笑,一旁服侍用菜的内侍,忙的上前用小刀轻轻的割下一块来。
送进了福王的碗儿里。
福王咬了一口,香气在口中溢开,他眼睛微微红,叹息道:“这样的事儿,也只有母亲才会记着。”
可是他才说完,忽然情绪崩溃一般的,落下来泪水,他有些哽咽:“原来这些东西只有在长安吃才会有滋味,在安岳总儿臣也让他们做,我总是吃不出这个味道来。”
太后的眼神变了,李乾看见那眼里的慈爱和心疼几乎要溢出来,太后在面对他的时候,从来没有过这样子。
“好了好了,都是做父亲的人了,怎么能这么轻易哭,快快吃吧。”
太后轻轻的叹息着。
福王含泪咽下去,身边儿的内侍小心的送上来帕子,他接过擦了擦,缓和许久,他才道:“后来儿子才明白,这菜都是一样的,只是人不一样,儿子想的是母后,是在母后跟前无忧无虑的自做小孩子,只有在母亲的跟前,儿子才能尝出这道菜真正的味道。”
忽然这样说话,太后便再也是忍不住了,紧跟着他也红了眼眶,落了泪,她捏起娟子按在眼角上:“母亲知道你的哭,你年纪小小就出去,什么孤苦一人的,是受委屈了,母亲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