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檀偏过头,只做看不见,心里头却疼的厉害,眸光轻闪之间,她瞥见不知道何时退在门儿上的沈全懿。
心里又心烦意乱:“你可真是躲得远。”
说完,自己又想起珠莲报回来的,沈全懿归来那日被李常平浇了一头的茶水,让沈全懿半点归来的风光没有,只剩狼狈。
想着那点子烦闷没了,又看着沈全懿笑道:“听闻平姐儿不懂事儿,让你在太子妃跟前儿失仪了。”
沈全懿垂眸,轻声儿应答:“二姑娘人小不知事,妾怎么会同其计较呢。”
就知道沈全懿漂亮话说个没完,顾檀静静地凝视着其,忽然轻笑道:“好啊,你倒是宽容大度,今日你服侍的不错,真好我这儿缺个服侍的,我看沈姨娘正合适。”
沈全懿乖巧应下,又规矩的行礼之后,才缓步退了出去。
第45章 :畜生
清凉的寒气冲着脸颊扑过来,沈全懿闭了闭眼睛,下意识的搓了一下手指,却是钻心的疼,忍不住咬了一下唇角。
“你方才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话落,刘氏脸上闪过一丝忧色,可很快抚平,她手里那些斗篷替沈全懿披上,两人并肩而行。
她压低了嗓子,小声道:“奴才还不能确定,方才只是一进屋里头就是花香扑鼻,那样浓重的香味里,奴才惊觉有一丝腻人的甜味,只是短暂而过,尚不能确定是何。”
“按理说,身怀有孕之人屋里头不管是什么味儿也不该这样的浓重,长久的熏着,到底是不好的。”
刘氏微微蹙着眉头,忽然前头的沈全懿步子一顿,牵住刘氏的衣袖。
“侧妃身怀有孕东宫皆知,这一胎得主子爷看重,可是侧妃今日点明,要我去伺候。”
沈全懿的语气浓重,心里头的思绪万千,就连脚下的步子迈起来都觉得十分沉重了。
“您是说侧妃这一胎怕是…”
刘氏的话没有说完,沈全懿回头漆黑幽深眸子一瞬不动的盯着她,直盯的她心里头发毛。
“你今天应该也瞧见了二姑娘,太子妃那样谨慎的人,明知道侧妃这一胎养的不安稳,还将二姑娘送回春雅院儿,这样几次三番的事情下来,直让人惊险。”
沈全懿缓缓的叹出一口气,两人已经穿过了游廊,快过角门儿到青亭院儿了。
待两人立在门儿上,秋月从屋里迎上来,将沈全懿怀里已经失温的手炉拿了过来,刚想要开口,见沈全懿一脸凝重,就是刘氏也皱着眉头。
不觉的闭了嘴。
壶觞在堂屋侯着见沈全懿进来,马上端上一碗姜汤,沈全懿却皱了眉毛,一掌推开:“行了,放下吧,日日吃这些,舌根儿都是辣的。”
壶觞抱着碗退下,已经觉着气氛不对了,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刘氏指挥着秋月去打热水过来,今儿个在顾檀小心翼翼的绷着,人早就都累乏了。
浴桶里刘氏加了一些安神儿的花瓣儿,沈全懿泡进去,温热的水将她全面儿覆盖住,她的呼吸,终于从胸腔里放了出来。
沉沉的不知道泡了多久,还是刘氏进来将她唤出来。
刘氏过来替沈全懿卸妆换了衣裳,坐在妆台前,瞧着铜镜里那个熟悉的面孔此刻却轻蹙眉头。
“姨娘不用太担心,奴才可看着侧妃娘娘的肚子还是很稳的,今日的样子也不像是保不住的。”
刘氏觑着沈全懿的脸色,小声儿的说着,沈全懿轻扯了扯嘴角,轻轻扭动僵硬的脖子:“你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她的肚子吗。”
“你今日不过初去便已经发现那些墨兰的异常,接下来待产的日子还长着呢,中途还有什么事儿,无人能预料。”
说着语气一顿,沈全懿嘴角轻轻的上扬,眸子里闪着奇异的光芒:“她既然点了名儿,我就推脱不得,可你说若是我在的这些时日出了事儿,只怕头一个拉出来背锅的就是我。”
闻言,刘氏也嗓子一噎,桌上的烛火正欢快的跳动着,橘色的光圈儿打了下来,正好就遮盖在了沈全懿一张有些苍白的玉面儿上,那张夺目的脸便隐在那忽明忽暗的光里。
一时叫人看不清楚。
这会儿子她也是心惊肉跳,愈发的害怕了,后宅之中但凡踏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你说这把火到底是不是能烧起来。”沈全懿歪着脑袋,细长的脖子微微的弯着,洁白肌肤在光的照耀下显得透明,甚能瞧见那跳动的青色的血管儿。
“这么热闹,不如咱们添就为其添上一把材。”
沈全懿漆黑的眸子闪起细碎的光,宛若一瞬星光划过,直勾勾的盯着刘氏。
刘氏微震,她堪堪避开沈全懿灼热的视线,有那么一霎,她觉得自己被套进一个永远逃不出去的袋子里,眼前这个外表温柔娴雅的女子,内心却如藏着千万个绵密的针一般。
那针不要人命,可不妨它还沾着剧毒。
“嬷嬷这是怎么了。”
沈全懿出言将还沉溺在系列的思绪里的刘氏唤醒,刘氏回神儿,不敢抬头答话,只是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替其绞着一头湿发,又拾起桌上的桂花头油,轻轻搓开在手心儿里,沿着头皮涂抹至发梢。
“咱们要是出招虽险之又险,可若仍人摆布,也是死路一条。”
沈全懿轻轻的揉动着手腕儿,看着红肿的指尖,拉开妆台前的小抽屉,拿出
一个玉净瓶儿来,开了孩子清香的药味就飘了出来。
涂在手指上,马上就试着冰冰凉凉的,那股子灼热感已经被掩下去了。
“嬷嬷的手艺果然不同凡响,如今是不是也该派上用场了。”
说罢,沈全懿轻轻张开嫣红的唇角,柔和的气息吹过指尖。
刘氏脸色有些白:“奴才没做过这样的事儿。”
有些不忍的偏过头,还朝着沈全懿行了一礼。
沈全懿起身冷着脸,躲开那礼,她嗓间发出轻轻的笑声儿,越过刘氏,行至雕红漆的高腿儿桌子边儿,桌面儿上几盏灯烧的久了,上头留出一卷儿焦黑灯芯儿来。
细如葱白的手拾起一侧放着的银剪子,冲着那盏灯过去,齐齐的剪下一段儿灯芯儿。
去除之后,烛火更加旺盛。
“留下来的东西都得是有用的,不然便是累赘,可弃之可惜,若说是一刀下去是能斩断,可毕竟也要带上几滴自己的血,还真有些舍不得。”
沈全懿转身儿手里的剪子却没放下,“嬷嬷您说是不是?”
刘氏哑然,她再一次被堵的哑口无言,可眼前那那带着银光的剪子,却猛的冲着她过来了,还掀起一股劲风,堪堪的就从她的耳边儿擦过。
那剪子带着一缕刘氏发丝滞空,然后沉沉的落在地,刘氏心惊肉跳,她的耳朵火辣辣的,在方才那一刻她几乎看着那个剪子是冲着她面儿上来的。
下意识的腿软,人就跪下地上了。
“嬷嬷你的心该定下来了,事到如今你我包括秋月她们,咱们都绑在一根儿绳儿上,如果我躲着不出头,只等着旁人来害我,届时我倒了,这院儿里的人自然都活不了。”
第46章 :用不得即可杀之
沈全懿这一次没有弯腰,她长身玉立,微垂首,有些居高临下的看着跪着的刘氏。
“做人事事小心,遇见什么了都想尽办法躲着,可畜生不一样了,它的脑子怕是都长不全,做出什么害人的事儿来,也无可厚非不是。”
沈全懿的声音十分平静,将落在刘氏身上的视线收回,还转手抓起桌上的酒盏呡了一口,入嗓子微有些辛辣,可落入肚子里温热舒爽,
她忽的俯身将地上的刘氏拉了起来,还手里的酒盏塞进刘氏的怀里:“嬷嬷尝尝,说是京城里新开的酒坊,不好买呢。”
刘氏不禁攥紧酒盏,一抬头却见对面沈全懿笑容灿烂,她只好也挂上笑容:“姨娘高见。”
“你今日瞧见了,咱们那二姑娘多爱惜那只犬,恨不得时时带在身侧,好在那犬也算听话,不过一甩鞭子就乖的不得了。”
刘氏回忆起早前儿见过的那只犬,虽有几分野性,可看样子早就被驯服了,估计跟在其身侧的那个握着软鞭的小太监,便是多年来专门儿负责饲养的。
“瞧着是被人从小养大的,能听懂且服从主子命令,想是下了不少功夫。”
沈全懿轻轻“嗯”了一声儿,落座在一侧,涂着丹蔻的指甲在桌上划动,温热的口舌吐出来的话却发冷:“可那犬到底是畜生,再通人性,又如何,终究是有几分野性在的。”
“又是亲密养在人的身侧,多有变数,哪一日出了事儿,冲撞了主子可怎么好呢,又或是死了,你说到时二姑娘怎么能舍得呢。”
说着,沈全懿长长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刘氏,她眼底带着淡淡的怜悯,又道:“时间久了,什么猫儿狗儿的,养着也有感情了,一朝没了还真是可惜。”
刘氏头上冷汗涔涔,掐紧了自己的手心儿,张着发干的嘴唇:“可奴才看,那犬养着不是一朝一夕了,怎么会冲撞自己的主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