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全懿心中腹诽,这顾檀果真盛宠,头一日见,架势摆的比太子妃还大。
院子里见了大红,实际几个姑娘也不想待了,此刻发了话,可以离去,一个个的恨不得立刻就飞走了。
玉兰不见恼怒,笑着点点头,转身便指了几个丫鬟分配给了几个姑娘,各领着人回住处。
只是脚还没踏出去,忽听的窒厄声儿落,回头看,原本长凳上还再挣扎的人已经没了动作,她纤细的脖颈骤然垂下。
同时打板子的声音没了,院儿里便静悄悄的,血顺着凳子流下,地面漫出大片的红,靠的近的几个姑娘脚下的鞋都被浸湿了,所有人都忍着,血腥味裹挟着寒风一块塞进鼻腔里。
“白白煞了我的风景,早些收拾吧。”顾檀皱眉似兴致缺缺,随意的摆了摆手,人便进了屋里。
外头的珠莲面无表情的抬手指挥着几个小厮,将人拖出去,他们手脚麻利,像是做过无数次了,又似乎早有准备,扯过早在凳子侧放着的草席,将尸体随意裹进去,便抬着出去。
顺着他的走过的路,草席里渗出得血水滴落一地,艳红色的蜿蜒曲折的长长的一条,宛若一吃了人巨蛇。
行至门上,呼从草席里垂下一只手来,激起一片惊呼声,为首站着的玉兰都没忍住,偏过头不忍再看。
院儿剩下的奴仆,提着水桶和刷子,清洗着地上的血迹,不知何时又落了雪,地上渐渐铺上白色。
实在震撼,不过进门儿头一日,顾檀便这般下马威,都是年岁小的姑娘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看着殷红的地面,几个姑娘吓得瘫软在地,有个更是爬在地上干呕起来。
饶是沈全懿也喘息几许,这才互相搀扶着起身。
好不容易告退,跌跌撞撞的几人,被丫鬟们搀扶着从春雅阁里出来,沈全懿倒还好这会儿也缓过来了,就是脸色有些白,另外两个受了惊,再待不得一点,拉着丫鬟就是走。
艰难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沈全懿打量一番,瞧着算不上破但也足够旧了,当然与顾檀的春雅阁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几个侍妾能分的什么地方,如今这个小院儿就算的好了,才撩了门上的帘子,就听的外头有人叫喊。
原同她一块来的杨四秋也分在这个院儿,沈全懿分在了正堂屋门儿,杨四秋在下头的南房。
可这时候没心思寒暄了,沈全懿已经累的虚脱,匆忙进了屋里头,就让丫鬟去打热水回来。
她呢,这边儿被分了两个年轻的丫鬟,院儿里头还有个上了年纪的嬷嬷。
估计大差不差,都是这么法儿吧。
打了热水进来,沈全懿换了身儿衣裳,撩起裤腿一看,果然她两个膝盖肿了一大圈儿,这会儿用热热的帕子捂着才好受一些。
半靠在炕头,沈全懿喘了口气,看着跟前儿两个丫鬟,比她大不了多少呢,问了问名字,她摸了摸袖子里的东西,轻声道:“日后咱们可就处在一块儿了,心总要往一起去。”
“当然。”沈全懿顿了顿,“你们若是觉着伺候我委屈了,咱现在就走。”
闻言,桃叶杏叶都跪下了,忙道:“姨娘言重,奴才到了您跟前儿,必忠心不二。”
沈全懿点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两个锭银子来,分给两个丫鬟。
总不能一点儿甜头都没有,就让人干活儿。
桃叶端着盆子才出去了,没一会儿又撩了帘子进来,说着苏良娣那儿送了东西过来。
一下子,沈全懿还没想明白呢,外头的人已经进来了,是苏锦贴身的丫鬟紫烟,瞧着脸上带笑不像是坏事儿,沈全懿心放了下来。
“姨娘,这是良娣叫奴才送来的。”紫烟笑眯眯的,便将手里的玉瓶儿递过去,“消肿止痛的,咱们大姑娘前儿碰着了就是抹的这个,见效呢。”
沈全懿心里一跳,苏锦倒是和善,她不敢怠慢一招手,身侧的杏叶忙接过了东西。
“有劳良娣记挂,实在感激。”说着,塞给紫烟一个荷包,紫烟倒也不推脱,收了东西。
送走了人,桃叶倒是挺高兴的,到底院儿里头有个主子能照拂总比没有的强不是?何况沈全懿一个身份太低微了,有什么事儿,也有个帮衬。
桃叶心中所想,沈全懿不是看不出来,她倒是没那么天真的认为自己一入东宫,就能得苏锦的眼缘儿,后院儿的女人通俗的讲都是“敌人”哪有什么和善相处。
不过她心里有防备就是,在这里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稍有行之踏错,只怕都不知是个什么死法了。
第4章 :惊梦
冬日夜短,用了膳食,本想早早歇着,可今儿通身乏累,便又要了热水擦洗一番,膝盖上用了紫烟送来的药,果真缓解许多。
沈全懿端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那个模糊不清的自己。
杏叶立在她身后,用帕子替其绞着湿发,粗粝的手指划过沈全懿的脸颊,她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拉住杏叶的手。
“你原在哪里做事儿呢?”
杏叶怔了怔便道:“原在前院儿太子妃娘娘那儿,后来犯了傻,做了错事儿,便在后头做些粗活。”
听着沈全懿问话,杏叶还以为是她做事儿不入眼,这是要赶了她走。
说着,她一急,便跪下了:“求姨娘别赶奴婢走,那时是奴婢年轻不知事,如今我一定小心做事儿,伺候好姨娘。”
沈全懿笑了笑,拉着杏叶起身:“只是瞧你手上的老茧,问一句罢了,年轻的小丫头一般不会送去做苦力活的。”
“是…是奴婢愚笨,给侧妃娘娘上茶,失了脑子,竟不知茶凉,所还呈了上去。”杏叶脸色有些苦涩。
一旁的桃叶却抿了抿唇:“姨娘不知道,还是在太子妃娘娘跟前儿,侧妃娘娘就不知那时为了就发了好大的气,好多人被罚…”
话一出,杏叶脸色就变了,忙道:“住口,不可非议。”
见状,沈全懿心里也大概知到了,顾檀果真是行事张杨,敢越权直接处罚左郦屋里的丫鬟,平日只怕是稍有不顺,下头人就要遭殃,像杏叶被退去做苦力,好比过被今日被打死的那个姑娘。
一番问话杏叶吓得不轻,沈全懿也不想为难人,安顿着几人先歇着罢了。
这屋儿不知以前住没住过人,只是为干净些,还是换了被褥才歇下。
今儿个守夜的是杏叶,只是在炕边且了矮塌。
桌上的烛火跳跃摇曳着,沈全懿已经躺下了,还以为受了一天累,该是沾了枕头就要睡,不想却失了睡意。
睁眼平躺着,看着头顶上蜀锦制的帐子已经有些发白,不知吊在这里多久了,上头还布这一层灰土,只盯着,不觉沈全懿激起一身儿寒意。
她似乎在看自己的人生,就如这帐子,灰白,然后褪色,最后无人在意。
想着更睡不着了,只能强迫自己忽视,辗转侧身躺着,沈全懿摆摆手,示意熄了灯。
杏叶披了衣裳起身,几
步过去,才呼了气儿,只是烛火没灭,外头起了大动静。
院儿里头南面儿灯火通明,人声渐渐吵闹起来,伴随着些哭声。
本就睡不着,这会儿几人也坐起来。
接着就听“咚咚咚”从廊下桃叶跑了进来,脸上挂着急色,嘴一张就要说话。
一旁的杏叶却直皱眉,外头冷的厉害,桃叶直窜了进来,送进一股寒气,屋里头可怜的极少的温热便也被吹散了。
沈全懿本就咳嗽,这会儿再惹了寒气,只怕是要病了。
“下头的扬姨娘中神儿了,自回来了,不吃不喝,抱着枕头又是哭又是笑,姨娘没瞧见,光那样就算了,杨姨娘还且着脑袋往墙上撞呢!那屋里头几个丫鬟都吓痴了。”
桃叶跑的急,又说的急,一语毕后,兀自喘息许久。
闻言,沈全懿皱眉,到底是一个院儿里头的,总不能装瞎躲过去,何况若是什么大事,再惹起了前头的事儿,只怕她也要跟着倒霉。
冒夜而出,夜里的风比之白日更冷更硬,吹在脸上如刀割一样,刮的生疼,不觉便缩肩耸脖。
进了南房屋里头,果然见两个丫鬟痴呆在门上,炕上的杨四秋缩在墙角,整个人浑身发抖,转身正看见沈全懿一行人进来了,似乎又受了惊,仰着头就要往墙上撞。
“快!拉住她!”
重重嗑在墙上,眼瞧着头见了红,沈全懿忙大声呵斥,可屋里头那两个丫头靠在门上只瞪眼瞧着,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还是杏叶和桃叶动手,可刚把人擒住,杨四秋便大叫起来,她的劲儿还不小,挣扎扭动着身子,桃叶两人差点按不住了。
沈全懿眸子一动,看着脚边的被子,忙道:“快用被子裹她,免得再伤着了。”
两人反应过来,合力将人裹住。
半天将人按住了,才松下口气,结果沈全懿抬头看,杨四秋不知何时散开了发髻,她又才伤了头,腥红的血顺着苍白的脸颊流下来,在摇动的烛光里一张鬼魅般的脸,若隐若现,看着可渗人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