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妹妹如今足不出户的,和之前的杨姨娘正是掉了个个儿。”苏锦缓缓撩起眼皮,看杨四秋佯装镇定。
杨四秋说罢,投过一个十分关切的眼神儿来,沈全懿接受到,抬手在袖中缓缓抚平住口上的褶皱,也适时的开口:“杨姐姐甚是关心妾,每日到了内院儿在太子妃娘娘跟前儿服侍后,临近天黑,回了青亭院儿,还要专门儿来妾的屋内探望呢。”
闻得此言,王玲的笑意更浓了,她带着嬉笑的眸子落在杨四秋身上:“瞧这话说的,怎么像是去显摆了。”
“看来这姊妹间的情意可不是情比金坚啊,该是纸糊的,一下就破了呢。”
屋里头一阵沉默,看着杨四秋从脸上红到了脖子根儿,藏在袖子下的手暗自攥紧,这会儿子倒是王玲心中舒坦了,原本她还算是能和左郦说几句话的,自打杨四秋冒出来了,她硬被挤出去了。
杨四秋成了左郦跟前儿的红人。
“好了,越说越没调子了。”
左郦的声音清亮,她脸上带着些许不悦,冲着王玲皱了皱眉毛,王玲只好收敛下脸上的表情。
“沈姨娘承宠最多,该是为太子爷开枝散叶才对,可你们肚子都没个动静。”
左郦视线从众人的小腹上掠过,苏锦脸色无虞,王玲却有些失落的低头抚上小腹,至于杨四秋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沈全懿。
沈全懿埋着头,只听得的耳边儿一道熟悉的男声儿:“你们倒是热闹,说什么呢。”
话落,屋里头人隔着窗户看房檐下站着的李乾,纷纷起身,这会儿子众女眷的心情也不郁闷了,忙都往外头的筵席去。
自家院儿里,就摆了两桌,李乾和左郦,两个孩子,以及苏锦共一桌,下头的三个姨娘一桌。
李乾摆手,众人才落座,却看杨四秋忽然起身,几步行至李乾的身侧,悄声儿道:“妾伺候爷和太子妃用膳。”
闻言,左郦也顺着说:“爷忘了,前几日杨姨娘不是服侍爷用膳,这杨姨娘心细,如今有这个心,就让她伺候爷吧。”
李乾却皱了皱眉毛,他脱下外头的斗篷交给身侧的张德生,一面儿侧头瞄了一眼杨四秋,只道:“好了,大过年的,这是做什么,下头不是没伺候的人,回自己的席面儿去。”
屋里头的空气稍滞,杨四秋一时僵住,求助的目光看向左郦,左郦眼底淡漠无神,一摆手:“既然爷说了,你也快入席罢,过年了都好好的。”
闻言,杨四秋只好咬牙退下,坐在桌前儿,看着对面儿的王玲眼底满是戏谑和嘲笑,她白了白脸,只觉坐在这里真是如坐针毡。
开了席,下头的人就忙了起来传膳,有丫鬟端了果酒上来,旁的酒不得吃,这些还是能入口的。
院儿里头踩着戏台子,咿咿呀呀宛转悠扬的戏腔出来,原本是打算请几个杂伎班子,一块过来也算好好热闹一通,只是想着前儿个才闹了顾檀的事儿,便只留下个好嗓子的戏班子。
“平姐儿这么怎么了?来让爹爹看看。”
李乾放下手里的筷子,看着李常平这会儿子已经没有往日的明媚,有些怯生生的,正望着上头高坐着的他,那样慈祥的面容,让李常平王不觉红了红眼眶,鼻子一酸。
小心的扑进李乾的怀里,李乾抬手摸了摸女儿的额头,语气甚是温和:“你哥哥偏过年病了,也是没法子,慢慢的养养就好了,等病好了,你去瞧瞧他,他也正想你呢。”
李常平绷着的心终于缓和下来,就着李乾的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瞧着,李常九不乐意了,忙跑过去,脸颊气鼓鼓的,扯着李乾另一个袖子,李乾只好耐心的安抚着两个女儿。
“好,太子妃是用心的,瞧平姐儿如今这般乖巧,倒是你下了功夫的。”
李乾松开两个女儿,又回头看了看身侧的左郦,左郦浅浅一笑:“都是应该的。”
夫妻两人说话,下头的妾室自然不敢随意开口插话,席面儿上的饭食,总是不能让人多食,几分下去已有饱意。
李乾是多喝了两碗汤,他不甚喜欢饮酒,又是冬日里,也觉着吃多了伤胃口,没了食欲,身侧的小太监上来服侍着漱口,又拿着帕子擦了擦嘴。
李乾冲着张德生一摆手,马上下头几个小太监便抬着几个红木的箱子上来,里头是是年节赏给女眷的女子所用之物。
一会儿
便分赏到各院儿了。
瞧李乾撂了筷子,左郦眸子一喜,难得软软的抱住李乾的胳膊,时节下,李乾是要宿在她的屋里。
“好了,外务繁忙,你们自坐着吧。”
说罢,李乾起身儿拍了拍左郦的手。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便转身儿而去。
急匆匆的来急匆匆的走。
让左郦面上有些无光,她强撑着笑容,心里却自我安慰,虽说不在她这儿歇着,可好歹不是去了哪个妾室的屋子。
心中稍有慰藉。
李乾率先走了,女眷便都没了心思坐着,个个小心的去瞄左郦的脸,见其眼中虽有不虞,可脸上还撑着,众人才松了口气。
沈全懿不甚在意,放下筷子,接过秋月的帕子擦了擦嘴,她倒是吃了个半饱。
左郦没下几次筷子,心里头不大高兴,听着戏台上几个伶人儿还卖力的唱着,依旧是经典的那一出《龙凤呈祥》,可听着就有些烦闷了,摆摆手,戏班儿忙停了下来,给了赏钱要打发了。
左郦这会儿子是真想着早些结了这宴席。
第65章 :扼杀
热闹渐渐的散了,佛堂里,浓重的檀香弥漫在满屋,灯火森森,左郦一身儿素衣跪在蒲垫上。
“娘娘不要多心,太子爷也是被朝里事儿忙住了。”
玉兰跪在左郦的身侧,小心的去觑其脸色,屋里寂静,静谧而神,高台上那玉观音肃然而立。
昏暗的光从窗户里倾泻而下,为上头的观音像渡上一层洁白圣洁的光,可那光却遮住了左郦,一张俏白的脸一半儿在黑暗里藏着。
“我竟然不知道,他已经厌恶我到了这个地步,同床共枕与他来说是折磨?我竟如此不堪了?”
说着,左郦转过头看着脸上带着极灿烂的笑,可在灯下看起来便有些点恐怖了。
“我与殿下相伴十余载,如今也走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往日里好歹好还给我几分薄面儿,可现在就是时节下他也一步不肯踏入我的寝屋。”
闻言,玉兰脸色惊变,她在心里叹气,很是想劝劝左郦不要将这事儿放在心里头,这人口里说的,有时候不是心里想的。
太子妃到底是在乎太子爷的。
左郦闭了眼睛,自嘲般地勾了勾嘴角,将自己的背脊挺得笔直,手里不停的搓动着佛珠。
屋里一时气氛僵滞,直到外头的帘子听的被人打了起来,玉兰忙迎了出去,心里还想着怕不是太子爷去而复返,只可惜她出去了,就见一小丫鬟在地上跪着呢。
“听着什么了。”
玉兰问,那小丫鬟便起身儿附在玉兰耳边轻声说着,她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难堪,摆摆手,那小丫鬟忙退了出去。
转身儿进了佛堂,看着左郦未有所动,刚缓下一口气儿,就听的。
“你说罢,没什么听不得的。”
闻言,玉兰又垂下首不敢迎视左郦,手间紧紧地攥住了袖子,她极力按压住声音:“说是,太子爷晚间儿先去了侧妃那儿,方才又到了沈姨娘处。”
话声儿钻入耳间,如针扎在心尖儿上,疼的厉害。
玉兰看左郦脸如枯木,欲言又止,想劝慰可又开不了口。
不知怎么的,左郦就觉胸口堵着一口气儿,嗓间里有些腥甜味道,她咬了咬牙,抓起桌上的茶盏,深深的饮了一口,才将那股子腥舔压下去。
她露出一口银齿,“行吧,你瞧瞧人家多是得宠,一个姨娘能做到这份儿上也是有本事了。”
玉兰却心里头不屑:“娘娘实在抬举了,沈氏在太子爷心里头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呢,就那张脸谁说的清楚。”
“就算在得宠撑死了也还是个奴才,能怎么样呢。”
左郦吐出一口气,缓缓起身儿,玉兰忙上前搀扶,她稳稳的坐在黄花梨透雕鸾纹玫瑰椅上,抬手抚上眉心:“你知道吗?姑祖母前几日传过话了,殿下登位的要日子不久了。”
闻言,玉兰浑身一震,不敢接话,左郦身出高门,可到了她这一辈儿族里,子嗣凋零,朝中更是几乎断绝了左氏一脉无人,若非先帝的昭仁皇后出身左氏,左郦也没有资格入主东宫。
左郦抬头瞟了一眼玉兰,她幽幽地吩咐:“就算是个玩儿意可时间久了,难免生出情分来,不如早早的灭了,让她再蹦跶不起来才好啊。”
闻言,玉兰将头垂下来,也笑着附和:“娘娘说的极是,早些扼住了防患未然是对的。”
“这几日才瞧着杨氏不错,看一张小嘴儿能说会道的,不比那沈氏差,虽说容貌稍有不及,可性情温顺,小意柔情的也惹人怜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