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四秋越说越有些急切,她好看清秀的脸上有些狰狞,她恨不得用手掐沈全懿的肩膀,将其一张脸扳过来:“你我曾亲密无间,如今你我若是再连手…”
沈全懿心中发笑,偏了脸:“姐姐竟还能说出这些话。”
一句反问,杨四秋一时语气微滞,看着沈全懿缓缓的转过头,那一双杏眼微红,柔软白皙的眼皮也微微的有些红,鬓髻微垂落下些碎发,随风轻动着,为其更是添了几分犹怜之色。
杨四秋的心稳了稳,暗自腹诽想来沈全懿也不是明面上那么沉的住气,想来昨日也是打击不小,该是一夜未眠才会这幅面容。
“有些人是实不能深交,就如恶狼,一时不察,便会被反咬一口,何时没了命怕都是不知道。”
沈全懿语气带着深深的冷漠:“我与你绝非一条路上的人,既不同路,也不好勉强,日后若是能相安无事最好了,若是再生事端,你我只怕都要恨不得对方先亡才是。”
杨四秋脸色煞白,一会儿又红了,她抬头看着沈全懿眼底夹杂着浅浅的嘲弄之色,不觉肩头微缩,可最后她也只能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沉声道:“也好,你今日说的清楚,来日再见心中也不必挣扎了。”
话毕,她也转身儿而去。
那消瘦的背影渐渐消失,杨四秋出了愿意,人再上了廊上时,冷风乍起,衣袍被吹的猎猎作响。
面上仿佛被冷刀一般被刮的生疼,可再疼远没有心头痛的厉害。
沈全懿渐渐将视线收回来,屋里头刘氏将塌前月白色棉细纱帐子卷起来,手里头又拾了大氅给沈全懿披上,眼波流转间,便想着岔开话题,轻笑道:“瞧王姨娘的的样子倒是自己占先前也不知呢,真是惊着了,这福气也是难得,王姨娘屋里头坑了我许久,没想到如今赶着有孕。”
沈全懿眸子微微闪动,她语气平和:“这也是好的,若是早知道了,昨日那样劳累可是行不得
的。”
似乎又想起昨日夜里那样婉转悠扬的歌声儿,刘氏喂喂喂够没,轻声儿叹息着:“是啊,也是真辛苦呢,方才奴才看见杨姨娘脸都白了,腿软着,半个身子都靠在青月身上,硬是被搀扶着出去了。”
说着她的语气一顿,看着重换下来的被褥,刘氏一怔,冲着几个丫鬟摆手,遣退下去,她声音轻轻的:“看那换下来的被褥,瞧着两人昨夜也没上塌上伺候。”
闻言,沈全懿微微一怔,随即脸上显出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来,眼角不知怎么的就湿润了,冰凉的泪水沿着脸颊顺势滑落进了衣襟里,正好滴在胸口,如冰锥刺骨。
一想起来,她心下觉着恶心极了,翻江倒海的,恨不得要吐出来,她狠狠道“都扔出去!不,都烧了!”
她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刘氏也是一惊,出去就吩咐将方才换下来的被褥都烧了,她回身儿,就见沈全懿的脸色依旧很是不好,一时惆怅不知如何说的好。
她在门儿上站着,却不知何时身侧划过一道影子,匆忙而去。
“姨娘不要着了凉。”
熟悉的声音传过来,沈全懿睁开朦胧的双眼,看着壶觞将俯身过来,眼前的光被遮住,壶觞高挑的身型正好把她笼住,两只手抚在她的肩上,将她身上的大氅再裹紧。
可心里的恶寒却又是急剧加重,看着眼前的人那温柔的动作,她微微退后一步,将自己和壶觞的距离拉开。
显然壶觞的没有预料到,他的两只手就这样孤零零的停在半空中,他倒是不恼,收回手。
他语气平静温和:“姨娘这时候该是稍做装扮,一会儿想来内院会有宣召。”
闻言,沈全懿转身儿进了屋里头,只是依旧不理他,一边儿又喊了刘氏进去。
一旁沉默许久的刘氏硬着头皮往里头去,路过门边儿,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壶觞,语气讪讪的:“这会儿子姨娘心情不好,只能是劳你多有担待了。”
壶觞眯了眯眼睛,极温和的笑着点头。
第90章 :何去何从
壶觞所料不错,内院儿的消息很快就过来了,彼时沈全懿正好由刘氏为其披上,一银白底色翠纹织锦品质羽缎的斗篷。
人随步进去游廊上,迎面过来呛了冷风,沈全懿没忍住轻轻的打了几个喷嚏,鼻尖便是红了起来。
刘氏忙伸手又将沈全懿的斗篷拢了拢,一抬眼正好看着不远处的一行人,便轻声道:“姨娘还怕迟呢,瞧着前头的苏良娣也是才出来的。”
沈全懿眯着眼睛看了过去,正见苏锦转头回望过来,脸上冲她扬了一个笑,便停下脚步,这是有意等沈全懿。
不觉快了快脚下的步子,才追了上去,沈全懿红润的嫣唇张了张,呼出几口热气。
看沈全懿身上裹着的不少,苏锦打量了一番,也笑了笑:“这么冷的天,你多穿些是对的。”
说着,她一顿,低头看着身侧由奶母抱着的李常九,其一张小脸儿红扑扑的,她便心中软和一片,又替其将头上的虎皮绒毛帽子压了压。
“你瞧瞧这坏丫头,天冷正想着不让她出来了,可她还就闹腾着非要一块跟着。”
苏锦满目慈爱的看着李常九,沈全懿紧紧的攥着手炉,一面儿道:“小孩子还越是天冷越待不住的。”
闻言,苏锦抿嘴一笑,她冲着沈全懿挤了挤眼睛:“你不知道,这丫头是还惦记着太子妃娘娘屋里头的点心呢。”
岂料话一出,李常九绷住了一张小脸儿,眉毛轻蹙,语气很是认真的:“阿娘说不对,我不是要点心,她们都说王姨娘的肚子里有小弟弟了,我是去看小弟弟的。”
稚嫩的童声响起,几句话却是显得格外的突兀,苏锦脸上的笑容微滞,很快又复常,捏了捏李常九的小手:“你这丫头,怎么就知道是弟弟了。”
李常九撇嘴:“阿娘怎么老是问为什么,弟弟就是弟弟!”
话至此,苏锦掐了掐李常九的小鼻子,也不再问了,扭头看着沈全懿:“听说还是在你那儿发现的。”
沈全懿眸光轻闪,只道:“是,开始也没想着,瞧王姐姐那样子,自己也不知道,昨个儿熬了一晚上唱歌,今儿个说身子不舒服,谁也没往孩子上想。”
“大夫瞧了,太子爷是高兴的,大家伙也跟着高兴。”
苏锦眼中微光一闪,意味深长的看着沈全懿,轻勾着唇角:“太子爷是该高兴的,大家伙也是陪着太子爷高兴,心里头嘛,谁知道呢。”
这回沈全懿没应声儿,只管低头看着脚下传来轻声脆响,是薄薄冰茬儿被踩破,嘴边呼出来的热气,氤氲湿润眼睛,模糊视线。
不多时下了游廊,才入了怀安院儿就见门儿上没人,只待她们都进了院中,才看着院儿里头侯着许多丫鬟和婆子,个个在房檐下极规矩的垂首站着,没有半点声响。
门上的帘子被人从里头掀起,接着带着满脸笑意的玉兰从里头出来,一眼扫见苏锦和沈全懿同来,忙道:“良娣和姨娘快快里头请,太子妃娘娘方才还念叨呢。”
说罢,亲自打着帘子,请沈全懿一行人而入。
在堂屋隔着一道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绣屏风,只看着里头几道身影交错,有说话和嬉笑的声音传来,沈全懿解下斗篷,稍整了整衣裳,才和苏锦一块入了内室。
左郦坐在炕边儿,身后靠着一个姜黄色锦鲤锦锻的大迎枕,其今日身着天水碧的素面杭绸罗裙,袖口处微微翻出来露出繁琐复杂的金丝线花纹来,披着平绣盘花四合如意云肩,梳着高鬓的发上,扁着金丝线的绢花,配着一赤金花叶发簪,最惹人眼的是那赤金镶红宝石的簪子,那如鸽子蛋大小的宝石清透明亮,在光下还闪着异光。
不知道方才同人说了什么,嘴边还擒着笑,她似乎才看见进来的人,便道:“哎呦,这么冷的天儿,偏是你们两那儿离得最远,难为你们冒着冷过来了。”
那洁白轻软的耳上,坠着赤金镶翡翠水滴坠儿子,也跟着左郦说话的动作摇晃着。
锐利的眸子轻轻掠过沈全懿几人,又示意都坐下,左郦搓着腕上蓝宝石祥云纹饰手镯。
向来是没见过左郦这样的装扮,沈全懿敛下眸子躲在一角坐着,苏锦拉着李常九坐在左郦的对面儿。
怀里的手炉热乎乎的,挨着的手掌也是温热,沈全懿用手贴在自己稍凉的脸颊上,缓缓的呼吸着,不过屋里头热的厉害,空气便是干燥,吸入鼻腔,还觉着不适。
左郦提起王玲的身孕,这才注意到原来屋里头还有满脸娇羞的王玲,沈全懿顺着看了一眼,只见王玲捂着自己的小腹,身下的凳子上铺着猩猩红红云龙捧蝠坐垫。
“我早就期盼着,你们能够多为太子爷开枝散叶,子嗣旺盛,才是千秋万代。”
左郦说着,看向王玲,眼里满是赞许认同:“王姨娘是大功。”
听着夸赞,王玲低着头,她的脸颊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