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匆匆赶去,进了怀安院儿的偏房里,便闻着浓浓的药味,地上的紫檀座掐丝珐琅兽耳炉还升着袅袅白烟,两种气味混合在一起,那奇异的味道冲的人只打呛。
门上的帘子被挂起来,来回穿梭的丫鬟婆子都是一脸慌张,险有几个丫鬟差点撞到沈全懿身上。
苏锦立在软塌边,实在想不通怎么如此频频生事,她瞥了一眼床榻上双眼紧闭的王玲,连连叹气,一时又觉着额头上的青筋直跳。
“这是又怎么了?方才我走时人还好好的,这会儿子就又出了事儿,尔等是如何服侍的?如此无用待太子妃娘娘归来,我必然上报!将尔等这般懒奴都处置了。”
话落,屋里头伺候的奴仆脸色乍变,眼底都满是恐惧,哗啦啦的地上瞬时跪倒一片。
沈全懿往里头看了看只是大片的纱幔落了下来,遮住里头的情形,若看也是模模糊糊的,不甚清楚:“姐姐问责什么时候也不迟,如今先顾着王姐姐吧。”
沈全懿的话让苏锦渐渐收敛起怒容,她叹道:“这乱折腾的,我早派人去请太医署的女医了。”
沈全懿拉着苏锦在桌前坐下,室内也平息下来,几个近身伺候的嬷嬷,都在一旁侯着,苏锦如粹着冷光的眸子,看过去。
嘴里就是质问的话:“两位是太子妃娘娘亲自嘱咐,过来服侍王姨娘,你们人年岁上去了,又经历的多,可能否为我解释解释王姨娘这是何故于此。”
闻言,两个嬷嬷相视一眼,拧眉道:“良娣询问,老奴们之前所言都句句属实,未有一句假,如今再问老奴仍是那话。”
“老奴受太子妃娘娘的遣派,哪里赶有不尽心的,便是事事谨慎而为,一切吃穿用度都是细了又细查看过得。”
二人说着语气也甚为坚定,苏锦顿了顿,心知若不是信任的人左郦如何会派遣过来。
“实则近些时候王姨娘精神儿头不大好,虽说姨娘人胆怯,自来就惶恐不安,整个人瞧着受不得一点儿惊,可也太过颓然了些,若非不是有那些补药汤水,王姨娘便是要闹着可两三日的不进食。”
说到这里,语气顿了顿,接着道:“可不知怎么的就又胃口好了些
,这两日用饭多了,那时奴才们虽有疑虑,可到底是念着王姨娘愿意多进食,心里头高兴,没多想。”
语气有些懊悔:“若这会儿想起来,那是不对劲儿的,或有内情,是老奴等的失察,太子妃娘娘归来,老奴二人,自当请罪。”
沈全懿张了张嘴,不过到底没问话,她的心中却蓦然升起一个晦暗的猜测来。
苏锦的脸色有些难堪,若是在她手里头让王玲真出了事儿,她便是难辞其咎…
心头一时忐忑不安,就似吊着一口气儿般。
门外忽的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儿,屋里头坐着的几人都蹭的一下起身儿,寻声望向门口。
女医躬身进来,苏锦的心落地一半儿,忙迎上去,口中道:“如此时辰将女医请来,实则心中愧疚,只是事发突然,真是没法儿子了。”
女医摆摆手,在塌前落座,人便先开了身上挂着的药箱,她探手过去,两指撑开王玲的紧闭的眼皮,瞧着眼底混浊又布满血丝。
便脸色稍凝重,又扳开王玲的唇舌,舌苔发白。
“姨娘身怀有孕,是吃了寒凉的东西,腹痛直至昏迷,之前把脉,脉象不甚显,想来那时还是食的少。”
女医一边儿说着,已取出银针,又拾出一个白瓷瓶儿来,将银针一一泡过才在王玲身上施针。
苏锦听着人还懵,沈全懿捏了捏麻木的指尖,抬头就看着可那两个嬷嬷都脸色一白,不禁面面相觑,脸上尽是懊悔之色。
将针拔出,女医略略吐出一口气来,她转头招呼丫鬟奉上纸笔,一面儿道:“如今这般,看着大概是这一次食的不少,才突发急症。”
“索性虽已入腹可是发现的早,还未完全消化,开一些催吐的药,人虽然有些受罪,可到底是抱住孩子的法子。”
听着有招儿,苏锦忙使个小太监出去抓药。
女医抿唇,看着王玲脸色苍白,浑身儿发着冷汗,心里有过几分不忍,便嘱咐着:“有孕妇人便是细之再细,特是入口的东西,更完严家管控。”
第108章 :算计
话落,苏锦有些窘迫,她冲着一侧的紫烟使眼色,紫烟会意指挥几个丫鬟打水过来,她亲自过去服侍王玲,为其擦拭身上的粘汗。
“您说的极是,将您这般急请过来,实在有劳了。”
苏锦语气满是歉意,女医微笑道:“无妨无妨,医者不都是这样的。”
苏锦请人到侧室修缓,因着这会儿王玲仍还昏迷不醒,女医便是走不得的,人得守着。
这回有了防范之心,苏锦煎药也是让人仔细盯着。
不多时药端了进来,实属味重,沈全懿一手捂了捂口鼻,不觉看了一眼刘氏,见刘氏点头,她便不语。
王玲人是神志不清,药几乎是被强制灌进去的,不过这药劲儿是甚重,那搜肠刮肚折腾人,王玲人还连眼也睁不开,就挣扎着要起身,便被人扶着坐起,口一张倾泄而出不少东西夹杂着药味和酸气。
好在下头人有条不紊的,王玲受了些难,苏锦的期盼着人该睁眼儿了,不想吐完了,王玲又复躺了回去,依旧没有清醒。
吐在盆子里的东西已经端过去给女医看了,屋里头两个嬷嬷的心吊着,她已然是多有小心,仍想不出何处有披露。
不多时,女医匆匆进来,她的手里捧着一块帕子,看着里头是些细碎的硬物,沈全懿凝眸看了看,忽然心头一跳,很像是什么果仁儿类的东西。
女医瞥了一眼苏锦的脸色,斟酌着开口,她道:“或是误食。”
“这是杏儿,方才发现一块的还有桃仁,杏仁属寒凉,有孕的妇人是不可多食的。”
这话宛若一道惊雷砸在众人心头,苏锦面色凝重,至于两个嬷嬷也是凉了半颗心,她们便要跪下请罪,只是沈全懿忙拉了一把。
苏锦也回神儿看着女医还在身前,便无声的对着两人摇了摇头,复勉强笑道:“您说的极是,这东西都是敲碎了壳儿送进来的,一块这什么桃仁儿杏仁儿的混在一起,哪里会注意那么多,这会儿算是敲个警钟。”
女医眸光闪了闪,很给面子点点头,佯装看不见两个嬷嬷的狼狈,又在软塌前坐下。
沈全懿皱眉看着床榻上不省人事的王玲,因为人一直醒不过来,一侧的女医便又开始施针,王玲的额前,和小腹都扎满细细长长的银针,不久,便听着王玲嘴边断断续续溢出痛苦呻吟声。
室内几十盏灯烛都燃着,室内白昼般。
炉内的火也越烧越旺,烘的室内如暖春。
桌上的烛火不知烧了多久,里头焦黑卷曲的灯芯儿有好长一截儿,沈全懿拿起桌上的剪刀,一刀剪下。
这会儿耳边梦呓般的声音传来,惹得她回头看过去,正见王玲此刻的艰难的睁开眼皮,似乎是半寐半醒,她被人搀扶着起身,眯着眼睛看了看室内的众人,便又是昏昏欲睡。
几个丫鬟忙将人放平,又盖上锦被。
看着醒了,可人这么折腾半天,想来还虚的厉害,苏锦也不好硬把人喊醒。
见人转醒,女医再次把脉,她的脸色便是缓和许多的了,收回银针,又开了温补滋养的药方,一面儿嘱咐用药,一面儿又道:“方吐出那些东西,想来腹中不适更甚,今日便多以稀饭为主,不好克化的东西,暂不要入口。”
得了嘱托,下头的人便都忙着准备饭食。
苏锦则是亲自将女医送出去。
室内即刻又安静下来,沈全懿望了望外头的天,天边儿已经挂上一抹亮丽的白,外头似乎是起风了,光秃秃的杨树枝正疯狂的摇动着。
沈全懿的眸子在屋里头打转,她的视线最终落在窗前那养着绿梅的花盆儿上,她的心头微微一跳,忙过去,将其捧起来,鼻间轻轻的闻着,却不见有异味。
刘氏见状立刻接过去,也凑近嗅了嗅,渐渐的眉宇间染上凝重的神色,她不动声色的同沈全懿相视一眼,随后将花盆儿放回原来的地方。
不是能说话的地方,沈全懿冲着刘氏无声的摇了摇头。
刘氏点头,才抿唇,就又听的外头的动静闹腾起来了,沈全懿侧开身子走远一些,心中自以为是苏锦回来了。
却不想回头正见杨四秋撩了帘子进来,她的神色一顿,倒是杨四秋微微一笑,语气很是关切的:“瞧瞧到底是妹妹同良娣住的近,消息知道的早,我这会儿子才听外头的奴才过来说,匆匆赶来,正巧见良娣姐姐将女医送出去。”
说着,她脸上的神色变了变眸光里夹杂着许多的情绪,其中为忧虑最重,她快步上前,跪坐在软塌上,握住王玲裸露在外头的一截儿皓腕。
语气悲凉:“这真是不知道怎么了,眼瞧着孩子好好的长着,偏就出事儿了,我这些时日常来,同妹妹好不容亲近些,如今听闻噩耗,心里也是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