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平城赋_任葭英【完结+番外】(115)

  太子妃妊娠之时,拓跋月时常与她一道去窦太后跟前服侍、闲话。

  此举,一是为了振作窦太后的生气——太医已预测她药石罔效时日无多,但凡病人,须有个盼头,才能有健旺的求生欲;二是拓跋月想向太后求一道懿旨。

  想来,遂了“抱重孙”的心愿之后,窦太后便已全无遗憾。故此,改元不过两月,她便含笑而逝了。

  在此之前,拓跋月已取得了那道懿旨,留待日后之用。

  太后的丧礼,办得隆重而体面,皇室宗亲、达官显贵皆入京祭拜。

  他们虽对这保姆出身的太后不甚在意,但却不敢违逆圣意。不过,新兴王拓跋俊却是个拗人,侍从们好容易把他请去了灵堂,他却很不配合,不仅酩酊大醉、半醒半寐,还险些呕上一地。

  拓跋焘脸色铁青,指了指殿外的大水缸。

  宗爱会过意来,忙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哗——

  一桶水淋漓而下,拓跋俊被冷得一个激灵。

  天威在前,拓跋俊蓦地清醒过来,颤颤地伏跪在地,连声告罪。

  拓跋焘恨声训斥他一通,移时才让小黄门拿套素服给他,按在地上给灵柩磕头。

  这个拓跋俊,是拓跋焘最小的弟兄,早在泰常七年时就封了镇东大将军,后又封爵为王。

  拓跋俊一贯奢侈贪货、嗜酒好色,念其擅于骑射、才具不凡,拓跋焘也不忍怪责于他,只要他不做太出格的事,自己也乐得做个瞽目之人。

  不过,凡事皆不可逾界。

  前两年,拓跋俊强抢民女,其母溺爱成性,竟为之犯下一桩命案。纸包不住火,古弼将此事奏报上来,誓要匡正皇室邪风。

  折腾两月下来,拓跋焘怒气愈炽,赐了一条白绫给拓跋俊的阿母。

  自此以后,拓跋俊难得的沉默了许久,但拓跋焘也知他心里有气,终有一日要爆发出来。

  果然,借着丧事造次,便是他发泄愤怒的方式。维护太后的尊严,也是在宣示天威,对于拓跋俊,不惩不行。

  转眼便至中秋,北风呼啸,天气骤冷。

  为敦宗亲之义,自道武帝以来,便时常在元月、中秋等吉庆之日,诏引诸王子弟入宴,一聚天伦之乐。

  殿内,炭火燃得正旺,自有一派融融春意。

  各方呈送来的特色物产,苑囿里的珍鸟奇兽,尽数列陈席上,琅琅在目,异香扑鼻。五方殊俗之曲、《真人代歌》也一一奏彻,洋洋于耳。

  内宴之上,宗室间唯以兄弟齿列,依序而坐。

  皇帝以下,乐平王拓跋丕坐在上首。

  安定王拓跋弥、乐安王拓跋范、永昌王拓跋健、建宁王拓跋崇、新兴公拓跋俊,和阳翟公主、始平公主、武威公主,则分坐两侧,以性而别。

  至于诸王公主的王妃驸马,也在邀请之列,大多随伴在旁。

  霍晴岚便坐在王妃一列,与拓跋月相视而笑。

  《真人代歌》里,上叙祖宗开基所由,下及君臣废兴之迹,约有一百五十章之多,奏至高潮处,拓跋健不禁高声唱和起来。拓跋月亦离席执酒,且唱且祝。

  见状,拓跋健也走上前去,一起凑趣。

  因受符篆,拓跋焘着一袭黄袍。

  见他疼爱的阿奴、阿妹过来,拓跋焘呲牙一笑,摸摸这个又抱抱那个,用他们三人才能听清的声音,低声道:“阿干能统一北方,你二人出力不少。朕心里有数。”

  纵他不说,他俩也知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当下只以“本分”一语来回应。

  拓跋焘又对拓跋健道:“你可知?你在外作战固然辛劳,但尔等从不缺军粮穿用,这都是阿月的功劳。”

  原来,拓跋月整顿金玉肆后,把边角料制成小件卖给寻常百姓,同时令工匠改良官肆的样式。

  数月以来,金玉肆之盈利大增,皆充作军费。

  至于先前的金玉私肆,依然保留,但每一笔进项,皆由朝廷任命的管事稽查。

  是以,无论公私之肆,皆为朝廷所扼。

  不只如此,拓跋月经营的花门楼,又从自己的田庄进蔬果,降低了成本。

  故此,虽开业还不到半年,现下已有一些进项。

  据拓跋月所说,待她赚了钱,便要拿出一半充盈国库。

  拓跋健作战于外,对拓跋月的手段只略知一二。

  现下,听得他皇帝阿干一一说来,忍不住拊掌大笑,当场便要谢拓跋月。

  拓跋月笑着回应:“阿干折煞我了,臣妹受不得。”

  “诶!受得,受得!快喝酒,哈哈!”拓跋健叉着腰,笑得豪气干云。

  盏中之物一饮而尽,兄妹俩这才相顾而笑,坐回席间。

  第158章 大郎你不能再让二郎抢功

  拓跋健、拓跋月起了这个头,拓跋焘的御座前自然寂寞不了。

  乐平王拓跋丕当先而出,说了些虚文套话,再是恭声道:“臣弟一愿我大魏金瓯永固、国泰民安,二祝我阿干福泽绵长、开疆拓土。”

  拓跋焘叹息道:“也不算尽善尽美。沮渠无讳那几个腌臜货,着实令人生气。”

  “至尊多虑啦!眼下,那些麻烦不都解决了嘛。”

  “也是。沮渠无讳那厮终于投诚了;秃发保周也自杀了,脑袋都传给了朕,”拓跋焘含笑望了拓跋健一眼,“解决了就好。”

  拓跋健已然归座,也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见状只报以一笑,默默饮酪。

  “五弟确是良将功臣,臣弟反是有些惭愧了。”

  拓跋焘摆摆手,道:“二弟为诸王之首,功劳簿上自有你的一笔。切莫妄自菲薄啊!”

  等到拓跋俊敬酒之时,拓跋焘有意多看了他一眼,道:“阿奴,你今日是否穿得太少了。”

  迨今,拓跋鲜卑人在朝堂之上,没像汉人那般,穿正冠朝服褒衣博带,仍旧穿以往的齐膝大袖衣、裤褶。殿中虽然暖热,但拓跋俊穿得格外单薄,颇为惹人注目。

  闻言,拓跋俊嘻嘻笑道:“上次,阿干赐臣弟以新衣,令臣弟感佩不已。故此,臣弟私心里琢磨着,再来向阿干讨几件新衣裳穿。”

  这个上次,说的自是拓跋俊被泼冷水的那次了。

  为惩戒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拓跋焘已将其将爵为公。

  见他依旧桀骜不驯,浑身带刺,拓跋焘心底颇为不快,口头却爽然道:“这倒使得,朕早有此意。”

  他又转首扬声道:“宗爱。”

  宗爱领了旨,忙吩咐宫人去一趟库房。

  姚黄眉、赫连昌和沮渠牧

  犍亦先后去拓跋焘跟前祝酒。

  谁人情真意切,谁人虚与委蛇,他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当下,拓跋焘笑眯眯地瞥着赫连昌、沮渠牧犍,道:“公主嘛,从小都是被先皇和朕捧在手心的,有时候脾气大了点,二位也多容让些。”

  赫连昌、沮渠牧犍忙不迭点头称是,说了些观瞻堂皇的话来。

  逾时,数十套簇新华贵的新装,便发到了诸人手中。

  每人三套新装,且都尺寸合宜,显是拓跋焘早有准备,而非临时起兴。

  只不过,其中一套新装,却是照着汉人衣冠的样式设计的。

  底下诸王交换着目光,唯拓跋健、拓跋月与拓跋焘碰了个眼神,再颂赞了一番汉人服饰。

  拓跋健又道:“昔年,太祖皇帝正服色,服尚黄,并令朝臣皆束发加帽。惜哉不成。其实呐,照我看来,汉人衣冠还是挺好看的嘛,哈哈……”

  众人听他如此说话,再瞥见座上皇帝的服色,不免想起天赐二年时,道武帝车旗尽黑一事。

  犹记,道武帝在改制之时,还以土德为由提出尚黄之说。仅此一事,便可见道武帝改制无力,只能令鲜卑旧俗复辟。

  现下,便是皇帝有所冀图,只怕也很难遂心如愿吧?

  当然,这话只能放在腹中,不敢道出。

  一时间,称颂之语纷起,秋水一般漫延开来,便连拓跋健的独生子拓跋仁,也用脆嫩的嗓音再三称谢。

  因着特别的优宠,拓跋仁是唯一一个随父前来的晚辈,至于其母崔氏已在数年前过世了。拓跋健没有姬妾,只能由自己的母妃尹氏照顾孙儿。

  后来,霍晴岚以德惠郡主的身份嫁过去,正好和婆母一起照顾幼子。

  拓跋仁精乖得很,对此非但没有一丝不悦,反倒时常跑去武威公主府串门,显是想变着法讨好继母。

  中秋小聚之后,拓跋月又和达奚澄商量,要给田庄内的雇民添置新衣、棉被。

  多年以前,拓跋月流离在外,深知京畿之内,亦有冻死之骨。于是,待她有了田庄,便授意霍晴岚任聘贫民,为她耕耘经营,免受饥馁之苦、流离之灾。

  日前,阿碧向公主禀说,雇民在施肥之时,偶然间发现可用胡麻代替。

  拓跋月遂准她用小豆、胡麻一并试验,隔数月再观成效。

  中秋节后,李云从在景行坊巡视,去金玉肆里讨水喝。


  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net/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找书指南 | 女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