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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赋_任葭英【完结+番外】(48)

  之所以选择这两处,既是为了掩藏,也是为了便利。

  自从古树遭了雷劈,地下又挖出巫蛊玉人,此后没人敢轻易靠近那里,生怕沾了晦气,或是被人无端怀疑。

  而长乐公主府外二里处,正好有一片荒废的药圃。倘若哪日密道被发现,谁也疑不到拓跋月的身上来。

  此外,拓跋月还命人把那片药圃盘活,以备不时之需。毕竟,行军打仗,须不少药材。万一姑臧城中禁售,魏军中又缺药材,这药圃便派得上用场了。

  做完这些事,前后耗去了一月,工程不算快,但总比单独开凿一条密道来得快。两条岔道口置了暗门,又以藤蔓等物做掩护,不仔细看几乎不会被发现。

  为了验证密道是否好用,赵振、曾毅还亲自走了一遭。不想,就在他们刚要出岔道,将要推开暗门时,突然听到主道中传来人声。长乐公主的声音!

  登车坐定后,拓跋月又喘了口气,才平复了一下心情,但她不知说什么好。

  李云从似乎也有些局促,微微别开脸去。

  二人难得见面,但却陷入这般难堪的气氛中,这是她和他,都未曾想到的。

  掌掴沮渠牧犍后,拓跋月心中残存的一丝夫妻之义也消散无踪。她便开始为可能发生的战事做谋划,无暇理睬那人故作的歉意。

  但就在这种昏天黑地的忙碌中,她却意外地梦到很多次李云从。

  有一次,他骑着他的爱马追风,直往宫城里冲,一气杀到了德音殿。而后,他拉住她手让她跟他走。她一边哭,一边笑,跨上马去便搂住他的腰,说她想煞了他。

  可是,方才驰出一里地,她便哭闹着要回去。她说,上元还要吃奶呢。

  梦境真实而又荒诞,以致于她醒来时,泪水浸湿了绣枕……

  老梦到李云从,她本以为是可笑的一点自我宽慰。毕竟,沮渠牧犍从未真心待她,而李云从,却处处为她着想。

  只是,她不识好歹,一心想做大事,方才以身入局,结果深陷局中,自谋生路。

  可叹!她若是不接近拓拔芸,不入大魏宫闱,安心地做李云从的夫人,会落到今时今日的田地么?

  拓跋月不知,但人生没有如果……

  想起那些动摇的心思,拓跋月不敢直面李云从,终于先他一步启齿:“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他幽深的眸子看过来,竟是一点也不加掩饰。

  对,幽深。幽深中,还带着一丝沧桑。

  可从前他不是这样的。他和云州生得有五分像,但云州的少年之气中,还潜着几分狡黠。而李云从的眸光却很清亮,像月光,也像湖水。

  至于现下,则像是风起微澜的深潭。

  拓跋月听得心惊,但她只微侧了一下便又迎视于他。

  “我出来一次,很不容易。你好好说话。”

  她迎视于他,不避不闪。不为别的,只为,他曾问她,“你为何甘愿以身入局,一旦入局,便没有回头路了”,她却说,“在这场大局面前,我个人的意愿轻如鸿毛,无法撼动分毫”。

  说得那么大义凛然。

  也许,他是来完成某项任务的,但同时也是来看她笑话的。

  嫁到姑臧都快两年了,她虽有种种部署,但却没能真正稳住沮渠牧犍,甚至还一时冲动当众掌掴他。现如今,夫妇俩嫌隙已生,几无可能让对方将河西国拱手奉上。

  本还指望着,能让对方心甘情愿归魏,能不让双方兵士百姓受罪,到头来却是前功尽弃。

  把差事办砸了,这不是挫败,又是什么?

  可尽管如此,拓跋月也不能让他看不起。

  于是,他盯着她,她也盯住他,无一人挪开分毫。

  然而,下一瞬,李云从的眉心皱了起来。他不自禁坐得近了些,又深深凝视她一眼。

  这一次,他眉头都揪成了一团。

  “怎么了?”拓跋月大惑不解。

  “你……你面色不对,”那幽深的眸子里满是担忧,他无所避忌地探手抚她额头,“你近来,是否有发热、斑疹的症状?”

  “腿上生着几个红斑疹,发热倒不严重,都习惯了!”

  “你中毒了!”

  第66章 是中毒,还是被下毒?

  想象过重逢后的种种情形,但没成想,真的再见面时,他说,她中毒了。

  通幔车平稳缓慢地驰奔,停在路边未免惹人注目。

  随通幔车的微微颤动,拓拔月声音也有些发颤:“什么毒?”

  她险些忘了,李云从虽已从军,但出身医学世家,自小耳濡目染,诊病抓药都不在话下。

  “阿奴不是在你这儿么?”李云从满脸震惊,不答反问,“怎么连你中毒都没看出来?”

  “我让他去帮我办事了,已出门数日。”

  “什么?”李云从恨声道,“我费了那么多功夫,才把他塞进去,你未免……”

  未免不识好歹。

  她知道他想这么说,但他忍住了。

  “晚些再怨我吧,”拓拔月问,“到底是什么毒?”

  “应该是沙虱,你是被携带疫毒邪气的沙虱幼虫叮咬了。”

  “这……”拓拔月回想了一下,“怎么会染上这个?确定吗?”

  出宫时,为掩人耳目,拓拔月只带了赵振入密道,霍晴岚则守在宫中,和阿澄一起应对突发情况。

  故此,拓拔月只能凭一己之力回想种种细节。

  “你的腿……”李云从盯住她。

  她知道,他的意思是确认她腿上的红斑疹。可是她已经成婚了……

  她略略犹疑了一下。

  “现下,我是大夫罢了,你想什么呢?”李云从眉心皱起,微有愠色。

  拓拔月面上一红,忙撩起一边裤腿,指着小腿上的一处:“这儿……”

  李云从俯身而下,凝神看了一时,方才点头:“没错,是中毒了。”

  “是中毒,还是被下毒?”拓拔月想确认这一点。

  李云从瞪她一眼:“你说呢?如果宫中没有旁人中毒,那自然是被下毒。”

  他双眉紧锁,眼中闪过一抹怒意,仿佛能点燃周遭的空气。

  拳头不自禁紧握:“胆敢对公主下手!好大的胆子!”

  见他如此愤怒,拓拔月心中又暖又痛,一时无话。

  但听李云从语无伦次:“很棘手,毒很重,你……容我想想……”

  “嗯?”

  他不再与她说话,而是背过身去,闭着眼口中喃喃。

  她看出他是在脑中翻检医书,便不再出言。

  灯烛将他隽秀的背姿映在车头的帷幔上,她痴痴看了一时,只觉得温暖安心。没来由的,她突然想放纵一下,遂往那影迹上靠去。

  下一瞬,“她”枕在了“他”的肩上,在轻微的颠荡里。

  似有心灵感应一般,恰在此时,李云从蓦地睁了眼。

  他也见着这光影中的依偎,先是一怔,再是轻轻一笑,也有意往左偏了偏。

  她想,她是有些累了。

  无法在现实中成为一双璧人,也不妨在灯影里依偎一处。

  但他不敢沉沦在这虚幻的温柔里,又闭上眼,蹙眉背起书来:“‘已深者,针挑取虫子,正如疥虫,着爪上映光方见行动也。若挑得,便就上灸三四壮……’

  ”

  “这是什么?”她打断他。

  他蹙眉深思的样子,令她很是动容。

  “《肘后备急方》,”李云从面露喜色,“有救,你快让我试试。”

  她摇摇头:“不。”

  “什么?”李云从以为自己听错了,双目怒睁,“你什么意思?”

  “我且问你,这个毒会致死吗?”

  “不会,但如果救治不及,被叮咬之处有可能会……残……你……你想干什么……”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去疗毒,而是利用它。”她眼中闪过犀锐的光。

  “利用?”李云从困惑地睇向她。

  但见她凝眉深思,不住地念叨:“谁下的毒?为何要下毒?”

  她脑中闪过几人的影子,但苦于没有证据。

  “这种毒,只能在浴水和床榻之中投放。你好好回想一下。”

  “浴水,不可能。沐浴的水,晴岚都检查过了。如此说来,只有……啊!是她!”

  “谁?”

  “长乐公主。前段时间,她很喜欢来我殿中走动,还摸了我的眠床。她的手帕……很可能藏着沙虱幼虫。”

  念及此,拓拔月倒吸一口冷气。

  那日,阿澄、霍晴岚都在阁中翻查过,本以为稳妥无虞,谁能想到那人竟然丢了沙虱幼虫!

  真是百密一疏,自己还是太自大了,以为一切尽在掌握。

  看来,长乐公主沮渠那敏早就想下毒了,只是一直在寻找机会。如此,那段时间她老来德音殿,便说得通了。

  也是,在被霍晴岚怀疑她居心不良,翻查一通后,那人再没来过。应该是她知道,她下毒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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