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一听说, 这款“柑橘酒”是南城小店酒厂出产的, 立马把订购电话打了过去。
小店酒厂的销售员们此时此刻忙得焦头烂额, 因为它们年初才装上的单独的订购电话现在正一个接着一个。
“柑橘酒?对, 是我们厂里的酒, 今年才研发出来的。”
“订购的话得提前付定金, 太少的话,厂里就不接了。”
“订购一百件柑橘酒?可以是可以, 就是可能得等上一个半月, 老板, 您那边可以接受这个时间吗?”
厂长办公室跟销售部的办公室在同一层, 这个年代的房子并不隔音,这些销售员的话传到这边。
李奋发那张坚毅的脸上次见面的时候还看起来有些许惆怅, 这一次再见面,这些惆怅和郁闷已经完全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他听着隔壁不曾间断的电话铃声,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兴奋,笑得合不拢嘴,边笑边倒水。
“李哥,小心水倒出来了。”程以时本来是不太想打断他的,但是看到暖瓶的水马上要溢出那个杯子了,李奋发还是一无所感的模样,忍不住提醒了一下。
这也有点太兴奋了。
李奋发其实有一种早几年,刚来到酒厂上班一股冲劲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年轻的时候,尤其在他过来报到的那时候特别明显。因为当时国家刚开始尝试,对外发展,支持私人私营企业发展,虽然有计划市场双轨制的存在,但是谁都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是很值得期待的。
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刚发展没几年的酒厂,很快就在时代大潮的冲击之下,因为产品没有竞争力没有有效的受众,一步一步地走向破产重组的边缘。
尽管这种破产的事情,并不是它一家企业存在,像一些在新时代下进行国营企业转型的机构也在有不断的产业线停产,有很多的“铁饭碗”下岗…但是这种类似于“命运殊途同归”的故事并不能让他释怀。
好在好在,命运并没有彻底不眷顾他们这一家新生的企业。也好在,小店酒厂遇到了一个让它“起死复生”的贵人。
李奋发想到这里,那一双饱经风雨的眼睛都不免有微微的湿润。再看向坐在他对面的那张潋滟的脸,他的感激更加明显了。
“小店酒厂能够接到这么多的订单,能有现在的发展,这一切都是多亏了程老板了。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代替我们厂里的其他人表达他们的感激了。”他的话听起来有些语无伦次。
程以时扬唇一笑。
“这一切都是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这句话倒也不是她故意客气,而是事实如此。当初她提供了资金,也提供了果酒的配方。但是后续要是没有技术研发人员,酿酒车间,设计人员的多方努力,柑橘酒并不会有现在的热卖。
不过提到酒,也是这一次程以时前来酒厂的目的之一。
有些话,需要开门见山地说。
“李厂长,现在虽然看起来一切形式向好,但是从长远来看,这一批次的柑橘酒需要限制出货,最好是把控一下它的销售。”程以时直接开头,表明来意之后,后面的话实在就好说太多。
“开酒厂的人基本都知道贵川那家茅酒是怎么起死回生的,除去那款酒的的确确的好品质以外,不可否认的还有它们酒厂对自身酒的定位。”例如,这款酒最开始给自身打上的标签就是‘国宴酒’。
然后再从这个名头出发,把酒端到航空飞机上面,让第一批有名望有身份的人再次见证了品牌定位。之后的事情都清楚,等那款价值八块的茅酒再次出现,基本上就是限购又难卖的场景了。
“所以,柑橘酒想做出名号,品牌定位也得清楚。大批量出货可能是能赚一波儿快钱,但是对于后续酒厂的发展,柑橘酒自身的价值并不好。”这句话绝对是实在话,因为后续不止会有柑橘酒,还会有梅子酒、桃子酒这样的果酒。想要把品牌打出去,就不能让市面上酒太多。
程以时说得算仔细,但是也只是说明了这件事情上其中的厉害,并没有想要左右酒厂下一步选择的意思。
而李奋发本人,在小店酒厂即将倒闭破产的那段时间,不知道研究过多少家大酒厂的生意,自然明白程以时这段话的意思。其实再直白一些,就是提醒酒厂,趁着最近柑橘酒的热度,发展一些客户可以,但是一定要注意管理品牌,不能让这款酒的定位太过于‘低端’。
保持酒厂或者说保持酒的调性,才能够有持续不断的消费者愿意购买。
“这一点我明白。”李奋发颔首,然后眼睛朝办公室外扫了一眼,又看向程以时,对她说,“等下我跟销售部的人开个会,跟他们强调一下,对外面的客户说一下情况。”
跟聪明人对话还是让人十分愉悦的,程以时翘翘嘴角。
“不过,那边限制归限制,之前说过的给小火炉柑橘酒的独家供约还照旧。”李奋发微笑道。
程以时其实之前都没觉得这份合约酒厂会不履行,一来是因为酒厂现在一大部分的研发靠着她投资的钱,二来就是看中李奋发的为人。不过当初投资条款上,并没有干涉酒厂经营的事情。出于做生意在商言商的考虑,其实她也拿捏不准酒厂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现在亲耳听到酒厂依旧要履行承诺,不可否认,程以时很高兴。
“李厂长,合作愉快。”
“程老板,合作愉快。”
程以时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这天下午。
小火炉基本上已经走上正轨,后厨除之前的两个人,现前不久又来了两个帮工。新来的两个人做事很勤快,手脚也利索。现在可以帮着处理后厨大部分的事情。不是小火炉上新菜的时候,程以时基本上可以不用动手,只管督促监督。
而另一面,孟鸳也不知为何,这一回到南城来,一门心思想把做菜的手艺提升上去。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下,程以时最近不仅是在店里不怎么做菜,在家里也不怎么做菜,很是清闲。
但是可能,厨师们都有一些‘通病’,越是不让他们碰灶台,还越是想碰碰。所以程以时决定今晚露一手,做一道大餐,抚慰一下蒋彦辞蒋行舟蒋磊几人的五脏庙。
孟鸳带着两个孙子回来的时候,餐厅的桌子上已经摆了好几道菜。
宫保鸡丁,鱼香茄子,蒜蓉青菜……各种菜系应有尽有。色泽鲜艳,卖相极佳的菜看得两个小的眼睛直流口水,目不转睛地盯着,简直挪不开目光。
尤其是蒋磊。
他这一回来南城,也就最前面的两天吃的是程以时的手艺。没等他人乐上几天,他奶奶孟鸳女士也爱上了做饭,从他美丽的小婶手中接过了做饭的任务。从此之后,就是一言难尽的事情了。所以,时隔一段难以忘怀的时间,再次看到这么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的确让他食欲大开,转不过眼睛。
“妈,带他们洗手,准备吃饭吧!”程以时套了一个灰蓝色的围裙,从厨房里端出来最后一个汤走出来,看着大包小包刚从外面回来的祖孙三人说道。
孟鸳是清楚她今天去酒厂这件事情的,尽管并不清楚她这一趟的目的,但是看到她这样的‘行动’,有些答案不用问清楚,其实就已经知道了。
所以她索性也没再问什么问题,弯弯嘴角笑笑,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去,跟儿媳妇挑了下眉毛,对她说:“妈今天给你选了一条特别漂亮的裙子,一会儿给你看看,你肯定喜欢。等天热的时候穿,保管咱们小时是整个大院最漂亮的。”
程以时闻言,弯弯眉毛。
孟鸳这边说完事情,那边便带着两个小馋嘴去洗手了。
蒋彦辞开门回家,见餐桌那边就程以时一个人,沉声询问:“他们还没回来?”
“……吓我一跳!”程以时回头,看到他也拎着一堆袋子,略微有些好奇,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布袋看。这人八百年逛一次街,拎这么些布袋回来,难免不让人好奇。
因着程以时没回答之前的那个问题,再加上蒋彦辞认出来,桌上那桌菜是出自于程以时的手艺,所以他就直接把上一个问题的答案当作是‘他们没回来’。
“今天接待一个港区回国的投资商,想回南城办服装厂,他带了些衣服过来展示,后面结束之后,我就去找他买了两件。”蒋彦辞说。当然这些是他直白说出口的,还有没有直白说出口的,例如,那些衣服并不是……
“也是衣服?!”程以时忽然有些想看看黄历。今天什么日子,怎么都不约而同地给她买起了衣服?
“也?”蒋彦辞刚伸手把手中的布袋递过去,听到这个字眼,顿了一下,大脑迅速反应了一下。
结果就是,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就听到后面传来的声音。
“小辞,你也给小时买衣服了?”孟鸳问他。
蒋行舟仰着洗的白净的小脸,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爸爸,你给妈妈买漂亮的裙子了吗?我们给妈妈买了一条超级漂亮的裙子哦。”说完,他似乎还担心他的话不能够证实那条裙子的漂亮程度,转头给堂哥一个眼神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