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蒋彦辞见程以时不愿回应,终是转移了目标。
蒋行舟仰起小脑袋,用黑锆石一般的眼睛看着他。
“你在病房里陪妈妈。”蒋彦辞把外套搭在手臂上,低头看着他,轻轻摸摸他的头,对他说,“爸爸要出去一趟。”
蒋行舟一听,立刻点头答应下来,拍着小胸膛跟他保证:“放心吧,爸爸你出去吧,我一定会保护好妈妈的。”
蒋彦辞也不再啰嗦,他知道别人用过的东西,程以时是绝不再用的,要是想让她早点喝水,还是趁早买个新缸子回来。
出去之前,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跟床上那人说话。
不过程以时还是没有回应他。
见此,蒋彦辞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推门出去。
等关门声落下,程以时才把头转过来,从没有完全合上的门缝中,看到蒋彦辞的背影,那一瞬间,她突然又想起来那本小说中的一些情节。
没过太久。
程以时暗暗地想:也怪不得在那本书中,她走了以后,有那么多人想跟蒋彦辞,这种身材的男人,真的不多见…
而且不是她夸张,就算是部队里,像蒋彦辞身材这么好的人也不太多。
“妈妈,你在看什么?”蒋行舟早已把小脑袋凑了过来,杵在程以时旁边。
程以时心里想了些说不出口的东西,又被儿子这么一问,难免有些心虚,一些红晕浮在脸上。
“没看什么。”就是想一些成年人该想的事情。
蒋行舟人还小,并没有很大的探知欲,没有想追问到底,更何况他的关注点还并不在这上面,只想着跟程以时亲昵。
程以时无奈,只能配合。
母子俩玩了一会儿后,蒋行舟便起了一层薄薄的汗,圆乎乎的小脸红扑扑的,像上了一层胭脂,坐在原地晕乎乎地说:“妈妈,我热。”
程以时轻笑一声,把人放到面前,给他解外面的外套,一面解一面问他:“谁让你穿这么厚的?”
“二婶。”蒋行舟说。
宋方方?
程以时眉头抬了一下。
乍一提这个人,倒是让她想起来一些事情来。
要是说那本小说中,男配蒋行舟为何如此缺爱,还真是跟宋方方有些关系。
小说中程以时去世以后,蒋彦辞没时间照顾蒋行舟,就还是把他送到了蒋彦明那里,也因为没有了程以时,宋方方连做戏也不愿意,天天刁难为难蒋行舟,这才导致蒋行舟做出后续的一系列事情…
程以时又被迫回想了一波儿,脑袋又跟着疼起来,心想:果不其然,哪怕是第二次听一次她那傻缺儿子干的事,她还是会觉得头疼。
一个宋方方,就把他搞得溃不成军,真是气死她了。
只可惜,蒋行舟小朋友并不知道他妈的复杂心情,脱了外套后,伸着小胳膊,傻乎乎地说:“妈妈,不热了。”
程以时看着儿子稚嫩的小脸,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了一句叹息。
怎么说,要不是昏迷的时候亲耳听到过宋方方的话,她估计也会被宋方方虚伪的一面骗了过去。既然她都避免不了,又怎么能指望儿子能看清她的真面目。
不过,虽然有些气不能发泄,但是有些账还是可以算算的,从两年前把蒋行舟放到蒋彦明家中,她和蒋彦辞可是给了不少东西的。
蒋彦辞从部队寄过来的票还有钱,还有她日常带回去的东西,可得一笔笔算算。
想到这里,程以时提了提精神,眉头蹙了蹙,问他:“二婶平常在家里给你做什么饭?”
蒋行舟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小朋友,听到妈妈问这个,眼珠子骨碌一转,想了一会儿,乖乖地说:“二婶给我和小花姐姐吃稀汤还有馍馍,小龙弟弟吃鸡蛋肉肉还有奶喝。”
蒋花是蒋彦明跟宋方方的长女,蒋龙是蒋花的弟弟。
程以时听了儿子的话,嗤笑一声,这夫妻俩真是好算计。
正在这时,宋方方拎着暖壶,小心谨慎地推开了门,伸长脖子探头看。
来得可真是巧。
程以时心想。
“以时姐,彦辞哥出去了?”宋方方环顾了一圈,没看到那个让她神经紧绷的人,稍微松了口气。
程以时没说话。
说话也不影响宋方方继续搭话,在她看来,程以时这个从四九城出来的娇小姐脾气总是差的。
要不是有为国牺牲的一对父母,就按照这性情,哪能攀上蒋彦辞这样的人。
“以时姐,你瞧瞧,你看我把小铁蛋养得多好,脸白白嫩嫩的。”宋方方把暖壶放下,打趣地说。
程以时闻言,勾了勾嘴角,说:“这两年多亏你们照顾小舟了。”
宋方方本还有些拘谨,听到这里也不由得端坐,用手拢了一下头发,准备接受程以时的感谢。
谁知道后面,程以时话题一转,忽然问她:“车祸的赔偿商量好了吗?”
宋方方下意识嗯了一声。
话音刚落,她便反应了过来,心脏猛地一跳,骤然抬起头。
正要解释些什么,就看到面色深沉的蒋彦辞站在病房门口。
宋方方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程以时双手交叉放在下面,对她说:“宋方方,聊一聊?”
第4章
东窗事发。
蒋彦明最后只能带着大大小小的淤青,灰头土脸地回了县城。
宋方方虽然没有被教训,可目睹过蒋彦辞动手,回到县城便做了噩梦,成宿地睡不着觉。
噩梦缠身,时间一长,导致精神有些不正常,工作时频繁出错。
后来接待领导时更是出了纰漏,直接丢掉了工作。
家中无端没了一个经济来源,蒋彦明一个人养家,压力骤然增大,与宋方方整日争吵,搞得整个街道都鸡犬不宁,街坊邻里对夫妻俩更是怨声载道。
那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程以时并不清楚蒋彦辞究竟是如何解决这件事的,蒋彦明更没那个心气过来说。
不过蒋彦明没有,可不代表蒋家其他的人没有。
蒋彦明的大伯蒋中民专程从县城往跑了南城医院一趟,带了两斤鸡蛋,临走的时候也不忘替蒋彦明辩解:“彦辞,彦明是被他媳妇搞昏头了,他哪有那种阴暗的心思。”
蒋彦辞顿了一下。
蒋中民继续说:“南城蒋氏这一支到这一辈是落魄了一些,但是气节还在,彦明定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的。”
说话掷地有声,也看得出,蒋中民也的确并不知情。
病房前面的小矮柜上还放着一篮子鸡蛋,鸡窝的草还沾了些在上头,足以见得它们的新鲜。
程以时轻扯了一下蒋彦辞。
“堂伯。”蒋彦辞眉头微蹙,平静地对他说,“南城蒋氏没有必要在一个扶不起的人身上浪费资源。”
“彦辞。”蒋中民还准备再说些什么。
蒋彦辞不为所动。
最终,考虑到南城蒋氏的其他人,蒋中民叹了口气后还是离开了。
“蒋家这个堂伯倒是做的比亲生父亲还负责。”程以时说道。
蒋彦明得罪人,不是父亲蒋中人过来道歉,反而是大伯蒋中民过来,让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四十年前在战场上,蒋中人替蒋中民挡了一木仓,蒋中人受伤后,身体不行,人到中年只得了蒋彦明一个男孩,蒋中民因为之前的事,对蒋中人愧疚,所以也把蒋中民视为自己的责任。”蒋彦辞说。
程以时以前可没有听他提过这事,略带着些诧异抬头。
“还有这样的渊源?!”这样一说才说得通,为什么蒋彦明做错事,怪不得作为大伯的蒋中民要上门道歉。
蒋彦辞在医院这么些天,现在算是头一次见她来了兴趣,本来已经打住的话匣子,还是开了闸。
“蒋中民之前要往上升,但是他一走蒋彦明的职位估计就保不住,后来他思索一番,也就没升。”
程以时有些咋舌。
蒋中民当大伯当到这种地步,也实在让人“钦佩”。
“堂伯做到这份上,不说是兄弟情深,也得说句兄弟情义无价了。”程以时说。
蒋彦辞不置可否,转而走到矮桌旁,问道:“午饭想吃什么?”
程以时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到午饭上面,纠结许久,才做出了决定。
“牛肉饭。”
*
转眼,出院那天到了。
程以时还是坚持在出院前,让医生给蒋行舟做了个检查。
“营养摄入不均衡,缺乏维生素,稍微有些贫血,不过不用过于担心,缺乏微量元素导致的贫血影响不大。”医生推了下眼镜,将一张处方递过来。
蒋彦辞接过处方单。
程以时又问了些其他的问题,一一记下后,这才从问诊室里出来。
处方药需要带医生开的处方去医院一楼的药方抓药。
南城医院是省会城市的医院,过来看病的人并不少,取药的地方也得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