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丈母娘”的挑剔,这一回,蒋彦辞并没有说什么,闷着脑袋瞪着车子走了。
他一走,孟鸳便悠闲地回了家,带着她小孙子去了小火炉。
小火炉生意一天比一天好,一大早便有人过来要定包间。
孟鸳帮着看了会儿店,就转头出门沿着河溜达了,一边溜达一边想她的旗袍。
下午四点多,去取旗袍的蒋彦辞回来了。
同时,除了旗袍以外,他还带回来一个中年男子。
“你好,程老板!我是南城小店酒厂的厂长李奋发。”
第76章
1978年的时候, 正逢时代新风向,总/理做出“把啤酒搞到50万吨”的重要指示,全国啤酒产业迎来新发展。
南城小店酒厂就是这个时期建设的啤酒厂, 而在当时, 这个酒厂也顺利乘上时代的东风, 啤酒产量销量基本上在全省数一数二。
啤酒毕竟属于“舶来品”,在一定时期迅速占领市场以后,紧接着的便面临的是市场大规模的收缩。啤酒不在受到欢迎,而传统的华国白酒再一次登上历史舞台。
1978年以后,随着“联产承包责任制”从一个试验地走向千家万户, 人们发现原有对于白酒酿造的粮食供应问题逐步得到解决。到1984年, 粮食出现富裕情况。
粮食富足,白酒产业又变得如火如荼。
因此, 在这种情况下,南城小店酒厂的生产变得尴尬起来。
直到国家出台政策, 直接降低对白酒企业30%的税率, 借此鼓励白酒企业发展后, 南城小店酒厂的上一任领导班子这才组织起来了变革, 在啤酒产线之外, 又开设了白酒酿造。
只可惜, 时机还是稍微差了一些。小店酒厂的白酒市场一直没有打开,销量也处于不温不火的状态。
李奋发是个四十二岁的中年男性, 方块脸, 双眼皮, 或许是因为早些年操劳过度, 头顶的发量稍显稀疏。
不过看得出来是个讲究人,西装领带塞在衬衣领子下严严实实, 脚上的皮鞋擦得锃光发亮很是干净。
他说话也不是南城本地人那般还带着一点口音,一开口是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程以时自觉这样的人不是一般的人物,又听他主动介绍自己是酒厂厂长,隐约地猜到了他的来意。
孟鸳这一生见的人物也多,见这人一开口介绍的就是职务,也很有眼力见,跟这人点了个头之后就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出去的时候也顺便把蒋彦辞给拽出去了,安排他:“你别在这儿影响小时做正事,出去招待招待客人去。”
蒋彦辞:“……好。”
等其他人一出去,后厨小小的休息室就只剩下程以时跟李奋发两个人。
李奋发主动表明了来意:“程老板,不瞒您说,我之前听朋友提过您这边想要找一家酒厂合作酿酒。我不知道您现在是不是还需要跟酒厂合作。”
程以时手指微动,轻轻点点头。
“是的,我的确需要跟一家酒厂合作酿酒,而且我现在的确还没有找到合作的酒厂。”
这句话出来之后,李奋发明显地松了口气,一直挺直的脊背也微微弯了一些,就像是完全放松了一样。
当然此刻,如果程以时有读心术的话,就会听到他的心声。
李奋发正在心里对自己说,幸亏他找来找去,刚好赶上了,没有错过这样一个合作的机会。
不过程以时听不到他的心声,自然也不知道他对这一次的合作的看重。只觉得她还是要跟上一次谈合作一样,把有些条件有些事情要摆在最前面。
“李厂长,尽管我很希望这一次的合作能够顺利进行。但是有些事情我必须要说在前面,以免我们后续合作……”
未进的话,在李奋发口中说了出来。
“程老板是说,酒厂合作生产的酒必须要限量发售,而且酒的全面营售要根据您设定的方案来进行是吗?”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如果是这个条件,那么不需要您再开口,这个条件我们酒厂答应。”
对于他这么干脆利落的拍板答应下来这件事,程以时还是稍稍惊讶了一下的。
无他,其实在程以时看来,这时候的酒厂虽说可能经营艰难了一些,但是说要是真的干不下去破产倒闭,那也不会。
而在那本书中,也提过酒厂倒闭这件事。大规模的酒厂倒闭时间应该在九十年代。酒厂发展如何分水岭就在当时。
因此,她也猜出来了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南城小店酒厂一定是遇到了经营上的大困难,而且这个困难也不是一般程度的,而是一个意味着不度过这个困难,酒厂可能会倒闭的问题。
毕竟有些事情不难猜,如果不是这种情况,一个中型酒厂是不会这么看重跟一个小饭店的合作的。
它或者说它背后的他们正在试着把这个小合作当救命稻草,说什么都要抓住。
“程老板,做生意讲究诚信经营,有些话我就跟您开门见山了。”李奋发聊起来生意,还是比较精神的,“1978年酒厂建厂的时候,我们酒厂里面有一个外地的投资人。两个月前,投资人意外去世,他的后代接手了他的股份。但是两周之前,他让人过来,说要带资出走,把厂里的啤酒生产线带走。厂里其他人试了很多办法,一直没有改变他的决定。所以…厂里现在的情况的确是比较着急。”
他之所以敢跟这位程老板一五一十报告酒厂经营情况,也有两种考虑。
一个是酒厂投资商撤资并且带走啤酒生产线,这件事情不是小事情,一味去遮掩一定是遮掩不住的。到时候事发,这件事情不仅对合作没有好处,甚至会加速他们酒厂的灭亡。
二是想跟眼前的人留下一个诚恳的印象。他一个当酒厂最高领导的人都亲自过来跑小饭店的合作,这事一想只要是个做生意的人就会觉得这其中的微妙。与其遮遮掩掩让合作商去托人打听,不如他们直接暴露自己的短处,争取一个诚信经营的形象。
不得不说,他这一步考虑得很周全。也的确让他在程以时的印象中留下了一个诚恳的形象。
“李厂长坦荡,从我个人而言,很敬佩李厂长这一面。”程以时对他说,同时也直白地说出了她的顾虑,“不过,生意的事情还是要理性一些,在商言商。”
“或许有些人会觉得跟一个店铺合作生产酒,是一个小生意,但是在我看来,生意无大无小。不过尽管只是一个小生意,我个人也更想合作一些经营稳定的酒厂。投资人撤资,想必您的酒厂应该不太安宁?”
说直白一些,就是南城小店酒厂的投资人撤资,并带走一条能支撑酒厂的生产线,这种事情对于一个酒厂而言,尤其还是一个靠这个生产线起家的酒厂来说,一定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随之而产生的就业、失业,以及相对应的一系列劳动补偿十分麻烦。
程以时在气象站的时候帮助处理过人事工作,自然见过那些丢了工作的人一些疯狂的举动。
所以从这个方面上考虑,其实正处于麻烦当中的南城小店酒厂并不是一个很合适的合作对象。
程以时理想中的合作酒厂,可以不大,工作人员也可以不多,甚至可以是一个刚建成的,市场占有率也可以是零。
因为只有一个“崭新”的酒厂才或许能够接受她一些超前的要求。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酿酒的事情才一推再推,因为她其实还在思考一个问题,要不要建立她个人的酒厂。
所以面对当下,从理智的角度来看,一个建立时间有接近十年的历史,有稳固或者说可能是坚固的领导层,以及目前经营状况还受到较大冲击的这个酒厂并不合适,程以时心知肚明。
李奋发应该是最近在其他人其他合作商那里被问到过这样的问题太多次了。可能第一次还觉得有点难为情,而在回答了无数次后,他已经学会平静地面对这个问题了。
“投资人撤资带走生产线是件大事,因此在劝说投资人不撤回投资这件事情没有结果之后,厂里托中间人跟他谈了条件,要求他带走生产线的同时必须带走一部分的职工或者给这些失业的职工支付劳动补偿。”
程以时又觉得有些意外。
一个面临投资人撤资的酒厂的管理层应该还是脑袋清晰的。知道在上一个条件不成之后提出另一个要求,更知道去处理最难的职工安置问题,这其实已经算得上明智了。
要知道,据她了解,刚裁掉一批工人的南城酒厂最近一段时间可没少因为裁退员工不满劳动补偿过去闹事的。
不过问她是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只能说是因为上一次她觉得被动了解合作方不太安全,特地又托胡波去打听了打听。
一个头脑清晰且决策正确的管理团队让程以时稍微改变了一些想法。
“假如合作,我这边是没有懂酿酒技术的人的,只有酒的配方。”她试探地问了问,也没有把话全部说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