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南极苦笑,挺直自己在年复一年中逐渐佝偻的脊梁,坚定道:“弟子一日为阐教弟子,便一世为阐教的弟子,怎么另有他想,您莫要此言!”
孔双露出一道极浅淡的笑容,又冷下脸来,轻抬下颔:“既然如此,你在碧游宫的门口作甚,还不快些离去!”
南极一愣,似有些不理解她的突然变脸,然后挺起脊梁,昂首阔步而去,步伐越发轻快,似是突然变得年轻,飞入云端。
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身影,孔双呼了一口气,翘起嘴角,眉眼弯弯,高声道:“元始道友,还不出来一见!”
她也是出息了,连尊号也不称,直接喊了道友。
未几,空气骤然压抑,传来一句冷哼,元始的身形渐渐浮现。
“你是故意的!”
孔双在威压中艰难的呼吸新鲜空气,知他说的是南极,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情之所至而矣,道友不必在意。”
元始冷如冰霜,丝毫不为所动,嗤笑一句:“没想到你也有如此心善的时候?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他知道孔双早就发现了自己的存在,所以故意在南极面前说出那些话,让自己看到南极对自己的衷心,对阐教的衷心,好让自己消除这些年来一直对南极的芥蒂。
孔双轻叹:“我与道友都知道,当年之事不过是一句失言,人非圣贤,他自己一直在惩罚自己,这么多年过去了,道友还不能放下?”
元始心中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看孔双,心中讶然,怎么她对当年的事情如此清楚,就像是身在其中?
孔双看他已经听了进去,稍稍感到一丝欣慰,她看到如此憔悴的南极心中不忍,所以才冒险留下来引他吐露自己对元始的真心,只要元始能听得进去,也不枉费她冒着被他一掌拍死的风险。
她继续道:“又有谁能保证自己一直不犯错?何必如此苛责?”
“何必苛责?”元始失神重复一声,忽地抬起眸来,幽幽看她一眼,嘴皮子似乎翻了翻,却始终没能说出话来。
孔双震惊的睁大眼睛,她还是头一次收到元始如此“深情”的眼神,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明白的元始迟迟未说出口的意思,当下不害怕了。
只恨不得叉腰仰天长啸一声:
元始啊元始,你也有求我的这一日!
她强忍幸灾乐祸,故意道:“道友还有事情?”
元始张了张口,始终过不去心中对孔双伏低做小的那道槛。
话音未落,又一身影慢慢浮现,三缕美髯却相貌年轻,正是老子。
老子未语先笑,似寻常旧友一般,先稽了一首:“道友怎么来了?”
孔双后退半步,这些年来,虽说她与老子的关系还不错,但也是头一次收到素来淡淡的老子的“热情。”
她回了一礼:“拜见圣人!”说罢,目光仍落回元始的身上。
在她的注视之下,元始的脸色逐渐发红,涨成了凄凄艾艾的大番茄,却始终没能张开口,最后委屈的对老子跑去求助的眼神。
老子暗暗埋怨他不中用,最终决定自己来,上前一步,对孔双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宛若传说中要吃小红帽的狼外婆:“道友和通天久不居昆仑,是不是该回家了?”
老子今天已经做了太多不符合他人设的事情,但在此时,孔双仍是震惊的倒吸一口凉气,简直不敢相信,这段不卑不亢情商无敌的话居然是在万年死宅男的老子的口中说出来的。
看着孔双震惊的表情,老子心中长叹,他为这俩倒霉弟弟实在是付出了太多。
他又深吸一口气,面上淡淡,用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勇气在掌心化出一瓶丹药,送到孔双面前:“此乃本座炼制数万年才练得,于圣人亦有裨益,道友可与通天同食。”
丹药用昆仑山顶的极品灵玉为瓶,若仍掩不住阵阵沁人心脾的药香与滔天的灵力,孔双机械性的接过,内心还是惊涛骇浪,只恨不得再穿一次去问问盘古父神:
同样是兄弟,怎么三兄弟差别那么大,他是不是把所有的情商都遗传老子了,但凡通天亦或是元始有老子一半情商,都不至于闹成现在这样子。
收了老子的贿赂,孔双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矜持开口:“哎,圣人实乃付出良多,只是孔双只能尽力去做,不敢担保。”
老子笑眯眯捋捋胡子,暗道有孔双这句和已经成功了一半。
孔双与老子一番寒暄,说完了,又看向一旁做了透明人的元始:“许久不至昆仑,路程忘却大半,不知元始圣人能否引路一二?”
元始脸色一僵,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老子略一皱眉,想到了孔双意思,孔双多年来受了太多元始白眼,如今元始有所求,她岂能轻易放过这个找回场子的机会,必要好好挤兑元始一番,让他伏低做小引回路。
想到这里,老子哭笑不得:“道友才智无双,怎么偏偏爱争口舌心气之利?”
他语气从容,没有半分嫌弃恐吓或者是劝慰,反如平等的朋友谈起生活中随意的一件小事。
孔双心知他是好意,也不生气,抬起下巴:“没办法,吾平生所求为口舌之胜,其余尽可抛也!”
通天从前也常道,以她这个得理不饶人的嘴巴真担心她走在路上哪一日被人套了麻袋!
孔双好笑,索性抱胸静等元始的答案。
元始低着头,脸色一会青一会白,良久,脸色才慢慢恢复正常,抬起头来对她咬牙切齿道:“行,本座就给你引一次路!”
第103章 截教日常 ◇
◎保护圣人◎
昆仑山上, 孔双和元始穿梭其中,一个是大罗金仙,一个又是圣人,想去哪里不是化成一阵清风, 眨眼便至。
可孔双却如闲庭信步, 步伐悠闲而又缓慢。
在她前面, 元始脸色黑了又黑, 耳畔全是方才临行前老子给他留的一个字:“忍!”
他忍来忍去,只觉忍无可忍,忽听身后孔双道:“到了,此行多谢圣人。”
元始听到她的尊称, 心中的怒火总算平复下来些许。随即一言不发, 便要离开。
脚还没有踏出半步, 不知从哪里窜出一只豹子冲到他的面前, 速度极快,若非他避的及时, 便险些被这只胆大妄为的豹子碰到他尊贵圣人的袍角。
元始的面色一寒,周身骤然冷意升起,如同看死人似的看这只豹子一眼,若非还有孔双在此,只怕这只豹子将要横尸当场。
很显然, 豹子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危机,仿佛感受到面前这个容颜精致如冰雪般的修士的滔天神力, 忽地口吐人言:“弟子申公豹, 仰慕圣人仙道, 求拜入圣人门下。”
说罢, 他似乎想到自己以及以兽型相见是对圣人的不敬, 随即一个摇身,化为人形。
申公豹——这个名字对于孔双而言并不生疏,毕竟封神时期的三大杀器之一,谁不认识?
待申公豹化为人形,她眼前一亮,只见他肤色微黑,眼睛又大又亮落在端正的脸上平添几分野兽锐利,头发卷黄毛绒绒的团在脑后又多几分少年可爱。
他身形足有九尺,却只穿着一件堪堪能遮住重点部位的兽皮,身躯健硕,大腿遒劲有力,小腿矫健笔直,双臂的肌肉鼓鼓涨涨,几乎比她整个人还粗。
孔双内心疯狂咆哮,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申公豹是个桀骜不驯的狂野风酷哥?
其实这种形象在洪荒中是最为常见,可孔双却纳罕得很,看多了三清之流的这等文艺范,申公豹实在是招人稀罕。
可元始却一点也不稀罕他,一掌便想像当初的飞熊一样给他来个了结,什么湿生卵化的东西,也敢大言不惭想拜自己为师。
可下一秒,他的手骤然停在半空中,忽然想到,自己与通天的相争关键在于教义不同,此时若真的是一掌打死了申公豹,孔双再将此事说了出去,那自己是别再想着弟弟回家了。
他看一眼孔双,看到对方望着申公豹的眼神异常的灼热,满是算计,他顿悟孔双也是和自己一样的想法,说不定孔双就是故意想看自己拒绝申公豹,他才不会让这只鸟得意。
做满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元始抱着视死如归的勇气,断然闭上眼睛,下了狠心。
一个“可”字还没有说出口,另一个声音响起:
“我观你与我截教有缘,可愿入截教门下。”
这话听起来是多么的耳熟,刹那间元始还以为是西方的秃头来砸场子呢,虽是如此,于他而言却犹如天籁。
半晌,元始睁开眼睛,意识到出声的是孔双 。
于他而言,申公豹和当年的飞熊是一个性质,孔双把申公豹带到截教对他来说自然是比到自己的阐教好得多。
那厢申公豹却晃了神,忽然意识到自己拜错了人,然后看看元始,又看看孔双,谁看起来更和善不言而喻,当的元始的面,他不好表现的自己太高兴,于是乎,他佯装一幅胆小的样子,瑟缩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