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戟也起身跟了过去。
阎嬷嬷咽了咽口水,一咬牙说道:“嘉月郡主不是玉清公主的亲子……”
她都在心里盘算好了,反正都是死,她要搏一回。
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葬送在江州。
这……
怎的与传言不太一样?
穆云戟看了一眼妹夫:是真的吗?
他离京多年,才回来几月,所见所闻皆让他应接不暇。
都快有些招架不住了。
颜焕给了大舅哥一个我也不知的眼神。
他见惯了犯人们巧舌如簧,胡搅蛮缠的手段。
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对他们说的话都是持三分肯定,七分怀疑的态度。
对于这妇人的话,他只信一分。
他面色不改,淡淡道:“说呀,怎的不说了?”
阎嬷嬷:……
这两人怎么不吃惊,难道是不相信?
原本想吊着两人,好谈条件的,这会莫名的变成了她的自证。
她只得继续说道:“大人,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嘉月不是玉清公主的亲女儿……真正的郡主刚出生就夭折了,嘉月她是……曹驸马抱养的……”
见两人狐疑的瞧着她,阎嬷嬷又继续说:“两位大人好好想想,嘉月和长公主长的有哪一点像的?”
虽然郡主年幼,容貌没定型。
可仔细一瞧,还是能发现郡主眉眼有些像驸马爷的,只是长大后会像谁,只有驸马爷自个儿知道了。
长公主的容貌那是冠绝天下,倾国倾城。
小郡主这容貌吧,只能用平平二字来形容,若是再大一些,恐怕纸就包不住火了。
按照曹氏母子原先的盘算,就是将嘉月郡主放在公主跟前养着。
让公主将嘉月当亲子养,让她离不开嘉月。
即便有朝一日被发现了,就称公主的亲生女儿一出生便夭折了,驸马恐公主伤怀,便从族中抱养了嘉月来。
如此一来,即便公主再怎么发怒,也会顾念着母子情分,继续养着嘉月。
不过,曹家母子千算万算都没算到,长公主会将小郡主送来江州。
他们这才千方百计想接娃回去。
穆云戟这些日子满心都是军饷和陆青瑶,再不然,就是那刚认的干闺女干儿子。
哪有空看别家孩子。
他看着妹夫摇头:没印象,一点印象都没有。
颜焕细细回想。
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玉清公主的倾城样貌,生出平平无奇的嘉月郡主,的确有些奇怪。
可女大十八变,那小不点才多大啊,现在单凭容貌就下定论,太过草率了。
“嬷嬷,你是嘉月郡主的乳母,想必是知道整件事经过的,不如细细说来。”
阎嬷嬷心中窃喜,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磕头恳求道:“大人,可否送奴婢回京城,这事奴婢想当面同长公主请罪,亲自同她说明。”
“想的到美,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为了回京而诓骗我们?”颜焕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回了京城,有人撑腰,极有可能又是另一番说辞。
这些后宅仆妇奸诈狡猾着呢。
他唤来狱卒,“带下去,好生看管。”
阎嬷嬷双手疼得直冒汗,心里七上八下的,鼓足勇气开口道:“大人,奴婢是整件事的人证,你们应该也不想我因病而亡,可否给些金疮药?”
颜焕轻哼一声,“你倒是会得寸进尺。”
不过,惜命就好。
这种贪生怕死之徒比硬骨头容易拿捏多了。
这事还是得禀报了景王再做决断。
二人来到景王的院子。
一道凄厉的孩童哭闹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
颜焕脚步顿了顿,看着穆云戟,“大哥,你说景王要是知道郡主不是他亲外甥女,会怎么样?”
“大半夜的,如此哭闹烦人,是该丢出去的吧。”穆云戟眉头紧蹙。
幸好……
幸好他那才认的干闺女乖巧可爱。
景王环臂定定站着,看着面前哭得直跺脚的外甥女,愁得眉头都能夹死苍蝇。
曹嘉月就对着他哭,边哭边跺脚。
越哭越大声……
“嬷嬷……我要嬷嬷……呜呜呜……”
穆云戟站在门外打趣道:“景王,我带了麻沸散,要不给这娃来点?”
“国公爷,你可知麻沸散这名的由来?”
景王白了他一眼,然后让丫鬟强制抱走了外甥女。
神医华佗的幼子沸儿,就是因为误食了曼陀罗的果子身亡,华佗用曼陀罗研制出麻沸散,故取名为麻沸散。[1]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随意用。
“我不就是见你带小娃娃辛苦,想让你放宽心一些,何必如此急眼!”穆云戟嘿嘿一笑,自个找了个位置坐下。
带娃可比打仗累多了……
颜焕可不敢坐,咂了咂舌,连忙上前禀报,“王爷,审出来了,是曹驸马让人来带走嘉月郡主,想来个先斩后奏。”
“就这些?”景王眉头微舒,摆手示意他坐下说。
颜焕思忖片刻继续道:“不止……”
“那妇人还说了件事,关于嘉月郡主的身世……她说嘉月郡主不是玉清公主亲生,是驸马从曹氏族中抱养来的,公主的亲子一出生便夭折了。”
他一口气说完,然后看着景王待他示下。
就见他呆呆的坐着,如同石化了一般。
这景王不会是接受不了,傻了吧!
毕竟他花在小郡主身上的心血可不少,每日给人念三字经,盯着娃吃饭,给娃讲那些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懂的道理。
甚至戒尺都要亲自来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颜焕又看向大舅哥。
穆云戟会意,伸手拍了拍景王的肩,“没事吧……”
景王回过神来,看着颜焕,“你是说嘉月不是本王的外甥女?”
颜焕点头。
穆云戟补充了句,“不是你外甥女,但很有可能是你亲戚。”
颜焕点头附和,“瞧着小郡主的眉眼,是同曹驸马有些像的……”
……
注[1] 典故取自《三国志》
第196章 失宠了
漫长的夜。
景王彻夜未眠。
躺在床上睁着眼,思绪万千。
难怪……
难怪嘉月同皇姐一点都不像,也不亲厚。
他脑中突然闪出白胡子老道说过的话:小娃娃德不配位,受不起这份福德……
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翌日清晨。
天还未大亮。
一封八百里加急信笺,匆匆离开江州,送往京城。
景王用早膳时,惯例让下人将曹嘉月抱了出来。
心想皇姐毕竟养育了她近三年,还是付诸了许多心血,即便不是亲生的,还是能当做养女来养。
而且他也算是看着嘉月长大的。
多少是有些感情在的。
可当嘉月在他面前哭闹着要找阎嬷嬷时,他竟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从前嘉月不论在他跟前怎么哭闹,发脾气,他只要一想到,小家伙是皇姐身上掉下来的肉。
便能耐着性子,心甘情愿的忍下包容下来。
可这会,他心态不由自主的就变了。
一想到小家伙不是皇姐的孩子,还极有可能是曹驸马的亲子……
再一想到他那亲亲的外甥女还生死不明。
他瞬间就再也无法面对这小家伙了。
“时舒,将嘉月抱走,让丫鬟婆子们伺候好。”
“日后就不必同本王用膳了,将饭食送到她自个屋里……”
时舒看着掀翻饭碗,正撅着嘴不肯吃东西的小郡主,有些为难。
“王爷,要是郡主她依旧要找阎嬷嬷,不肯吃饭,可如何是好?”
“这还要本王教你?”景王面色一冷,饭也不吃了,拂袖而去。
留下时舒与曹嘉月大眼瞪小眼。
这……
这可咋办啊?
这小家伙即便不是长公主的亲子,也还顶着郡主的名头。
骂不得,打不得,还得像祖宗似的供着。
曹嘉月见小舅舅黑着脸走了,居然没再回来,也不管她。
哇哇张嘴就干嚎起来……
“嬷嬷……我要找嬷嬷!”
丫鬟婆子无计可施,求助般的看着时舒。
时舒嘴角直抽抽,撂下一句话就匆匆而逃:哭吧哭吧,哭够了就哭不出来了……
此后的一段时日,曹嘉月都是由院里的丫鬟婆子带着,再未见过景王。
和从前不同了。
下人都是会见风使舵的。
没了景王的疼爱,这位小郡主虽然衣食不缺,也有人精心伺候着。
可再无人惯着她。
任她哭破了天去,也再无人来哄。
曹嘉月长那么大,头一次知道什么是冷落,头一次体会到失宠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