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采薇可一点都笑不出来。
自下午收到信后,她就火气上头,还憋了一肚子的委屈。
“衿儿,你往下看看……”
姜子衿会意往下看,笑容随即僵在了脸上。
“娘,外祖父怎的也被御史弹劾了,青石镇之事是怎么传到御史耳中的?”
“是陆青瑶吗?她一个罪妇,那些御史怎会相信她的话?”
见她娘黑沉着脸垂眸不语,又看向了梅姑,“怎么回事?”
梅姑讪讪道:“三姑娘,估摸是崔家,崔老太傅给御史们去信了,家主和齐尚书都被御史参了,还被圣上斥责了一番……”
齐采薇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怒不可遏,“老东西都告老还乡了,还那么爱管闲事!”
姜子衿沉着小脸看着梅姑,“继续说,我爹和外祖父是怎么被参的?”
梅姑都有些被这小小人儿的气势给吓着了。
这会儿的三姑娘竟给人一种威严之感。
她咽了咽口水,瞟了齐采薇一眼,回道:“御史参尚书大人教女无方,参家主御内不严,给夫人按了两条罪名……目无尊长,大逆不道,纵仆殴打族中长辈,还……嚣张跋扈,硬闯私宅……”
齐采薇面色苍白,死死咬着后槽牙。
姜子衿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本来就有些虚弱的身子这会儿都站不住了,直接跌坐在太师椅上。
手中的信抖落在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她打一开始就觉得娘亲太冲动了,特别是在崔府门口的行事,不止得罪了老太傅,还丢尽了颜面。
生母身上有了污点,这让她以后还怎么坐稳皇后宝座。
心里越想越气,板起了小脸,“娘,都怪你,都怪你行事冲动,这才给人留下了把柄,你让我和弟弟日后怎么办,我们还能回京城吗?”
齐采薇一听女儿也怪她,一下绷不住了,泪水倾泻而出。
指责姜子衿,“怪我!你们个个都怪我,你爹怪我,你外祖父外祖母也怪我,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
“还不是为了你们姐弟俩,为了让你们成为嫡子嫡女,若是佩儿考不上功名,家里又无爵位给他继承,他将来还能做什么?坐吃山空吗?”
“还有你,你一个庶女,你以为哪个公侯之家愿意让你做正室,要么给人做妾,要么就是嫁个穷举子……”
“像娘一样吗?给爹做妾……”
啪~~
姜子衿话音未落脸颊上就挨了一巴掌。
清醒过来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齐采薇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差点晕死过去。
这还是她亲女儿吗?是冤家吧!
姜子衿红着脸跪在她娘跟前。
“娘,我错了!我不是有意的。”
好气啊!
她明明是皇后的命,为何会弄成现在这般,连京城都回不去。
又如何与景王相遇。
说起景王,她与景王就是在两年后的元宵灯会相识的,那时的他还是景王。
待她及笄的那一年,景王就成了太子……
不,她不能困在这里。
“娘,我们回京城吧,回去求爹爹和外祖父原谅。”
齐采薇伸手摸了摸女儿被打红的脸颊,心里有些懊悔。
将她拉了起来。
“衿儿,打疼了吧,娘不是有意的,娘只是不想你步我的后尘……”
“其实我当初嫁给你爹也不是心甘情愿的,奈何失了名节于他,否则以我小娘在爹爹心中的位置,还有对我的疼爱,怎愿让我予人做妾?”
姜子衿愕然。
她娘竟是被迫嫁给爹爹的?
第101章 年少慕艾
雨依旧下。
屋内一片死寂。
姜子衿想着她娘刚刚说的话。
明明她娘看起来就是很爱他们爹啊,怎么会是被迫的呢。
但娘不说她也不敢问。
娘正在气头上呢,这会儿好像炸了毛的鸡。
她只是想回京城。
只有留在京城,一切才皆有可能。
大家族的夫人小姐,出来游玩一趟也正常,但没有出来就留在这穷乡僻壤的道理。
拉起她娘的胳膊撒娇,“娘,我们回京城吧,去求外祖父和外祖母,外祖母听您的,外祖父听外祖母的,只要外祖父的一句话,爹爹就没有不依的。”
齐采薇看着女儿一脸期待的神情,心中五味杂陈。
搂着女儿的肩哄道:“娘已书信给你外祖母了,待你爹爹和外祖气消了便回……”
她当然也想回到相公身边的。
可娘亲来信告诉她,先不要回。
父亲被陛下斥责。
相公被太子和玉清公主训斥,在宫里淋了一天一夜的雨,回去就病倒了。
父亲和相公这次是真的恼了她。
书信里全是斥责埋怨,都让她不要惹事。
全成了她的错,心里憋屈死了。
父亲还特地让嫡母派了个老嬷嬷来看着她,这会儿恐怕已经在路上了。
所以,她不能回,也不敢回……
即便要回,恐怕也只能等佩儿过了府试,成了童生,才能回去。
夏夜微凉,雨还未停……
安静得只听得见蛙鸣虫叫声。
姜淼淼一家窝在屋里。
炉子上,陶锅里,咕噜咕噜的煮着香气扑鼻的菌菇。
是他们昨儿采摘回来的竹荪。
这会儿已经煮熟了,菌香飘出了屋子。
原本在屋外练拳的大哥闻着味进来了,吸了吸哈喇子,“好香啊!能吃了吗?”
“吃啥吃,得先喂给鸡吃吃看,没毒了才能吃。”秀秀姨一边搅拌着锅里的菌菇,一边看炉子。
守在炉子旁,就怕姜子枫这家伙偷吃。
“哦,好吧。”大哥舔了舔嘴,坐到二哥身旁。
二哥在油灯下练字,写得一手好字。
俊朗的面容在灯火的映照下,更加好看了。
姜淼淼窝在娘亲怀里。
娘亲一手搂着她,一手拿着信。
京城寄来的信。
信纸右下角有一朵云纹标记。
但凡京城的来信,都有这样一个标记。
应该同一个人寄来的吧。
姜淼淼勾着小脑袋想看。
信上写着,她那个渣爹又被御史弹劾了。
被陛下斥责,还被太子和玉清公主拉去训了一顿,在宫里跪了一天一夜,淋了一天一夜的雨,病倒了。
而那位齐小娘,据说被留在了江州。
齐家主母还听了玉清公主的建议,派了个厉害的老嬷嬷来看着她……
小淼淼抬头看娘亲,娘亲脸上没有任何神情变化,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的。
看着看着。
娘亲嘴角就勾起了一抹弧度,眉眼弯弯。
这是看到啥了?
小奶娃的视线又回到了信上。
信上写:瑶瑶,陆伯父的案子有眉目了,哥哥发现了被窃军饷的踪迹,已经让人追查了,若能找到饷银,陆家翻身有望了……
咦!瑶瑶就是娘亲吧。
好亲密的称呼。
姜淼淼猜可能是娘亲的小姐妹。
上面说有饷银的踪迹了。
外祖父的案子有眉目了。
原来一直有人在暗中帮着外祖父一家。
小奶娃有些激动。
这么说,娘亲也终有与父母团聚的一日。
再看娘亲,也是喜极而泣,眼眶微红,眼里泛着泪光。
陆青瑶感觉有只小手在自己脸上摩挲,是她的心肝小闺女。
心底升起一阵暖意。
拉起小手亲了亲。
“阿姐,你怎么哭了?”秀秀第一个发现娘亲的异常,连忙凑了过来。
陆青瑶含着泪笑,“我高兴的,父亲的案子有眉目了……”
然后那封信便落入了秀秀姨的手中,又传到了大哥和二哥的手中。
夜色已深,娘亲把哥哥们遣去睡了以后,她和秀秀姨也回屋歇息了。
渣爹的老屋房间不多,只有两间寝室,一个杂物间和厨房,其它牛棚羊圈都是娘亲后来盖的。
而隔壁两进的青砖大瓦房改建也还未竣工。
这会儿,就是娘亲和秀秀姨她们三人蜗居在一间屋里。
姜淼淼窝在娘亲怀里,闭着眼装睡,竖起耳朵听娘亲和秀秀姨讲悄悄话。
听墙角……
“阿姐,陶师爷下葬以后,陶桃在家守了七日的孝,昨儿把家里的猪牛鸡全卖了,一大早就带着她娘和弟弟离开了……”
“我追踪到了江州,看着他们朝着京城的方向去了。”
姜淼淼:“……”
姨姨真厉害,悄咪咪的就去了趟江州回来,还顺带逮了一窝兔子!
娘亲沉默了一会,又问秀秀姨,“可打听清楚陶桃是如何与陈秀才和离的,和离为何不带走嫁妆?”
“打听清楚了,那陶桃从京城回来之后,就闹着要与陈秀才和离,陈秀才因了陶师爷之事,本就被同窗戳脊梁骨呢,碍于颜面才没休了她,听得桃陶要和离,求之不得,便以孩子为要挟,和离了但得主动留下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