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听话,很懂事,凌青烟很满意。
“第二,不许私自一走了之,趁机跑了。裴无忧,你知道的,父皇要是没想放你,你要是趁机私自逃跑一定会被找到,到时候我也难保你,你又该受罪了。”
“我知道你肯定想回家,如果可以的话我会让你回去,但不是现在,所以你别急,你就在外面好好逛,今天我有其他事,要不然我就陪着你逛了。”凌青烟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
这里的人不是NPC,是有温度的,有思想的,是真实存在的世界。
如果裴无忧真的爱上他,她回家之前会尽力让他回到自己的国家,不让他在异国受苦。
也算是对他叫了那么多次姐姐的回应吧。
凌青烟将自己的荷包递给他:“这些你都拿去,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你姐姐我有的是钱。”
裴无忧身体都僵住了,表情尽是疑惑和不解。
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她对他的要求仅仅是,不要私自跑了。
甚至这个的原因还不是怕自己被皇帝责罚,而是担忧自己受罪。
她会放心他自己去逛繁华的街道,甚至贴心的给了他钱财,还遗憾自己没有陪他一起。
裴无忧整个人有些茫然。
在凌国,有人能不欺负他已是万幸,为什么还会对他这么好。
从小到大,包括在魏国的十年。
也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
父皇儿女众多,他只是一个妃子所生,并不受宠。
母妃将自己的期望放在更有前途的皇兄身上。
甚至母妃能主动将他送来当质子为皇兄铺路。
皇室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利益至上。
他也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凌青烟这么例外。
凌青烟,你是傻子吗?
我在骗你,我在利用你,你看不出来吗?
如果做一个可怜懂事乖巧的弟弟可以一直得到你这样的偏爱。
那他不介意演一辈子的戏。
凌青烟带着他出宫了。
他们按照说好的,裴无忧随意逛,凌青烟去陈国公府,最后在宫门前汇合。
陈国公府前的人已经散了。
凌青烟打听了情况,听说那人已经被陈蔓生请到了府中对峙。
凌青烟进陈府并不需要通报,她直接被带进了前院。
前厅内,陈蔓生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和凌青烟年岁差不多的少年。
衣衫并不华贵,甚至可以看出很拮据,衣服上好几个补丁。容貌确是俊美非常,高挺的鼻梁,眉眼如墨,眼尾勾长,眸子中带着笑意,笑的给人一种看起来很好相处的模样。
仔细看他的眉眼,甚至和陈蔓生有两分相似。
凌青烟看着眉头紧锁的蔓生和二人有点相似的五官。
她好像知道这个少年为什么能被请入府中了。
二人都注意到了凌青烟的到来,纷纷将视线转移到她身上。
看见凌青烟,陈蔓生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些。
“殿下你怎么来了。”陈蔓生向凌青烟走去,凌青烟坐在她身边。
“听说你遇到了麻烦,我来看看。”
凌青烟看了一眼对面的人。
那少年注意到她的视线,立马起身,“听姐姐叫您殿下,想必是公主殿下,草民给公主殿下请安,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凌青烟十分敏锐的看见蔓生眉头蹙的更紧了。
她不喜欢那少年叫她姐姐。
偏那少年像是要故意恶心她一般,叫的极其顺口。
“你叫什么名字?”凌青烟开口问道。
“在下沈绰,母亲是青州商贾沈家之女,陈国公在青州办案后醉了酒,强迫了我母亲,醒来后却不负责任的离开了,只留下了一封书信和钱财,甚至都未告知我母亲他的真实姓名。
母亲却意外怀上了我,她找了父亲很多年,被家里骂了很多年,在我七岁的时候郁郁而终,我由我外祖抚养长大,一年前,外祖家遭了意外,家里着了火,除了我以外的家人全都不幸葬生火海。
我便开始找我的亲生父亲,后来真的让我有了线索,却发现父亲一家也……只剩下了姐姐。
姐姐现在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想我以后可以和姐姐相依为命。”沈绰语调悲戚,却透着些势在必得。
“你闭嘴!”陈蔓生鲜少的有些失态,放在椅子上的手微微颤抖。
她接受不了。
尽管他的父亲死了,她也接受不了。
在她的心里,父亲与母亲是神仙眷侣,父亲是国之股肱,是教她读书识字,知礼修身的父亲。
他会为了民生不惜得罪权贵。
他敢于在朝堂上说陛下不爱听的话劝谏君主。
他对国家,无愧无错。
对母亲,忠贞不渝。
对子女,教导有方。
父亲在她心里是那样伟大,陈蔓生忍辱负重花了三年时间为父亲正名,擦去了他身上的脏水。
现在这个少年告诉他。
他的父亲是个强迫少女还不负责任逃走的混蛋。
陈蔓生一时间难以接受。
可面前的少年拿出了证据,那封留下的书信就是父亲的字迹,而且他的长相,与父亲有五分像。
理智告诉她,少年也是可怜人,他和他的母亲都是父亲作孽的受害者。
父亲去世,这份债,她该面对。
可她真的,真的,好痛苦。
第17章 这就是公主吗
凌青烟看出了陈蔓生混乱的思绪。
她第一次见到蔓生这样的神态。
脆弱,无助,痛苦。
像是筑在自己内心那道抵抗外界一切苦难的高墙在一点一点的坍塌,墙体还砸到了少女身上,压得她喘不上气。
对面的少年呷了口茶,似是第一次品尝到这么美味的茶水,神态愉悦。
他看着对面这个他仅剩唯一亲人的痛苦,不由得又多喝了几口茶。
痛苦吗?
知道敬仰的父亲是这模样很难受吧。
让他闭嘴?他偏要说下去:“姐姐,你该接受这个现实,父亲就是这样一个烂人的现实,你知道这些年我和母亲是怎样度过的嘛。”
“母亲被外祖嫌弃,街头四邻但凡知道她的事情都骂她,骂她是荡妇,骂我是杂种。”
“他们说的也确实没错,我确实是杂种。”
“但这是我想成为的吗?是我母亲想要与他苟合的吗?是他喝醉了酒,是受尽称赞的陈国公,强迫了我母亲,还逃走了。”
“明明是他做的错事,到头来的指指点点,全都落在了我母亲和我身上。”
“陈蔓生,你凭什么,能够心安理得的让我闭嘴?”
沈绰每说一句,陈蔓生的心就崩溃一分。
陈蔓生哭了。
她的心理防线碎了。
是啊,她凭什么?
无数的悲伤的情绪向她袭来,像是湿透的棉被一层一层的压在她身上。
窒息又无助。
倏然,她的手上覆上一片熟悉的温度。
凌青烟握住了她的手。
“蔓生,你是你,陈国公是陈国公。”
“你无需自责,陈国公犯了错,不是你犯了错,陈国公做了错事,害了一个女子的一生,这一点,我们不能否认。”
“蔓生,你要学会接受,自己的心中完美的父亲,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人。”
“但陈国公确实是一个好官,他对于你,是一个好父亲。”
“所以你为他,为了自己,为了自己家族的门楣,为父伸冤,撑起国公府门楣,这没有错。”
“你的坚持,你的理想抱负,不仅是为了你父亲,家族,门楣,更是为了你自己。”
“陈蔓生,你是为自己而活。”
“你没有错。”
凌青烟的嗓音清脆中带着少女的柔婉,但又带着十足的力量,将坍塌的坚硬城墙重新筑起,给予人能量。
陈蔓生愣了一瞬,然后一把撇掉眼中的泪水。
反向握住了少女的手。
她像是掉入寒冬中冰窟无法上岸的落水者,浑身冷寒,马上就要溺水而死。
而凌青烟拉住了她的手。
将她救了上来。
陈蔓生听进去了她的话。
事情已然发生,过去无法挽回,父亲也早已不在。
“沈绰,父亲对不起你,但我没什么好对不起你的。”
“你若愿意,便入陈氏族谱,从此是国公府的公子,是我的弟弟,你我一起,撑起国公府。”陈蔓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语气正式。
沈绰耸了耸肩,看向那位漂亮又思绪很清楚的公主。
这就是公主吗。
漂亮,聪明,有一张很巧的嘴。
原来这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
接触到的都是这样美好这样真挚这样为她着想的朋友。
不像他,他的‘朋友’,大多能为一两银子就把他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