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我懂得的,可我无法做到。
我理解家庭中的每个人所做的,如果是我站在他们的角度上或许还不能做得更好。
我的母亲对我有着很高的期望。
她爱我,于是将整个青春全都耗费在我身上。
我还记得,她整天抱怨不已老板的抠搜,恨我每天不好好学习尽惹些麻烦。
每天在工厂干流水线的18元每小时撕洋葱,一天挣个上百元。
却转头给我买核桃牛奶,数不清的生命壹号,增强记忆的鱼虾牛肉,在饮食上她都统统试过。
她说,我都是为了你。
为什么为了我?
你都不能为了你自己吗?
破了又缝的衣服,生病去医院不敢开药的踌躇。
我是独立的个体,难道能永远依赖你们吗?
为了我,还不如为了你自己。
我当时并不能理解这样的话,只感觉有重重的石子压在心口。
她爱我,于是在我叛逆期到来时到来不好好学习时握着打弯了的衣架。
她越打我,我嚎得越凶,哪怕打断了好几根衣架也绝不认输。
我俩在那时杠上了气,她硬逼着我去向班主任道歉。
我恨她,恨她不站在我这一边去听信外人的话,恨她为什么不理解并不是所有老师都值得尊敬,恨她弯腰鞠躬在校长办公室道歉。
错的既然是我,就放弃我呀!
我双手交握着站在厕所仇视的盯着她,脱口而出的去死让她愣住了。
那时扭曲的恨意使我蒙蔽了头脑,也让我说出了此生我最为后悔的话。
不是的。
其实,死的应该是我,恶心如烂泥的我早该死去。
每天这样呕人的活着,这样互相憎恶彼此的活着,我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我要是还有一点良心就不该继续拖垮整个家庭。
在那一年半,我自认为付出极大的努力也如愿考上了本地的重点高中。
我想,这样够了吧。
可她爱我,于是散尽家财的托举我。
带礼去找几百年不见的亲戚,佝偻着腰不好意思的将我推到众人面前。
轻蔑的、不屑的、藐视的,各式各样意味不明的目光打量着我们。
我好像聚光灯下的小丑,可她……比我更难。
在回去的路上,我默不作声的握着她的手。
粗糙的、苍老的遍布着茧子的手没有挣脱。
她说,你要是想对得起我就好好学习。
我轻声“嗯”了一下,将那张纸质的体检报告往衣兜塞了又塞。
我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本去试错,也不可能有着去承担后果的能力。
升入高中的三年,也是我最轻松的三年。
老师正常,同学正常,学习氛围良好。
可在考场双手不断发抖时,我意识到,或许我不正常了。
人即便察觉到自己真的病入膏肓,在看不到结果时还能假意的安慰着自己没事。
我将心理测评报告交给她,期望着她能说些什么。
哪怕是最简单的鼓励安慰都行。
可迎面而来的,是劈头盖地的指责以及摔门而出时失望的眼神。
这不怪她,我知道。
身体上的疾病能用药物治疗,可心理上的怎么办?她或许也不知道。
在这十几年中,我的长大好像一直靠吸食着她的营养。
我想要活着,我要活着。
我死了的话,她怎么办。
… … …
咕噜、咕噜。
平静的湖面开始起着一圈一圈的水纹,先是小小一点的圆圈在旋转,而后漩涡转的越来越大,越来越深,但在它的最深处薄薄的水膜保护着里面的少女,颠簸中,江问鱼的眼神逐渐有了焦距。
……这是哪里?
大脑里塞满了不属于她人生的乱七八糟的记忆,不仅身体泡在水里使大脑失去了思考能力,就连灵魂仿佛也飘到其他地方去了。
看见的,听见的,都感觉不到真实。
但唯有一点,她非常确认。
就是那道穷途末路在沙漠上严重失水旅客的微乎其微的呼声。
……救救我,什么人都好,能不能救救我。
该醒了,她想。
第31章 存在感零的教师公寓(七)
“……还是不能找到办法重新进入这方世界吗?”
话音刚落。
嘭!
还“嗞嗞”冒着光的碎片咕噜咕噜的滚在【系统】的脚下。
小世界的宿主到底怎么样了?
【系统】愁眉不展的看到耗损品再一次在空中被炸的四分五裂。
“我们在努力, ”同事顶着那张灰头土脸,眼神无光不知道死了好久:“你也不要放弃,或许你的宿主也不会……”有事。
望着对方愈发沮丧的神情, 同事A把剩下的话咽下了。
毕竟这样突然断联的情况, 就像是把大海捞针这样微乎其微的几率。
在从总部成立以来到现在上亿万年的时光里, 只发生了72起。
每一起无不是惊险万分,或是危及小世界快要崩塌的毁灭世界级灾难。
当时系统A还羡慕这刚出厂的新人能匹配到数值接近满值快要溢出来的宿主。
结果……
“别担心, 就算是你的宿主在这个世界不小心死掉,有着链接的作用她的灵魂也会成功回到她的世界。”
是么, 【系统】低下头, 这种事它当然知道。
问题是……
“链接断了。”
不就是和系统的链接断了嘛,系统A知道呀, 又重复一遍干什么。
等等!
系统A眨了眨眼, 它看向自己的同事B正冒着汗使劲敲着键盘, 庞大的数据流从它的身上涌出;再看向同事C正焦急的分身成好几人和总部专家沟通,无数机械手从它背后冒出制定新的消耗品, 工位上的每个统都十分繁忙这是过去很少有过的场景……
“你说什么?”
系统A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不是你和宿主的链接断了,而是你宿主与她世界的链接断了?!”
这样灾难型的失误怎么不早说?那我们235部门怕不是全部要被总部派来的人格式化?!
毕竟是有前车之鉴的,在那寥寥无几的偶然事件中, 只有一起案件是宿主失去与原来世界的链接的。
就那一起产生的数据风暴差点毁了它们的世界,就连灾难后的恢复就花了数百年的时间, 为此总部每月特此优化链接与宿主原有世界的联系, 确保他们灵魂受到保护。
系统A甚至期待怕不是自己听错了,这样的事发生在它身上,怕不是又要来一场史诗级的灾难?235部门一定会成为世界的罪人被众人唾骂!
“不……”
系统A的眼睛亮了,难道这新人说错或表述错了。
“是我和宿主,宿主和她世界的链接都断了。”
系统A缓缓站直的身体再次瘫软下去。
——天要亡它!
不、不要!
为什么上天要这么对它?
没了, 全没了!
“A这是怎么了?”
“毕竟努力这么久它下周终于可以晋升到总管了,听说还约定好和它宿主去魔幻岛旅行,结果却发生这样的事……先别说能不能渡过这次难关,就算渡过了晋升肯定是泡汤了的,大家都很可能被格式化。”
“你这话还挺淡然的,你不怕?”
“还好吧,也不知道同为机械品的它们哪来的这么多充沛的情绪。”
不理解。
为什么系统A总是有无止境的词语每天来吐槽它的宿主,聒噪的很,但却会在晋升结果评选后兴致勃勃的告诉宿主并与对方计划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还是不理解。
为什么系统B成天喜欢卖弄它那无聊的小风车,走哪都待在身上,别人一问起来就说是它宿主送的生日礼物。笨!系统哪有生日,出产日期才差不多吧,一张纸折的东西哪有什么价值可言。
无法无法理解。
为什么系统C不是在小世界中和它的宿主闹掰了吗,在办公室内没有一刻不是在暗戳戳阴阳它的宿主,却在对方选择解除合约的时候疯狂的质问那人。
好疯,好癫,好无语。
这是系统G对它同僚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