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瓷点点头,“嗯。”
叶瓷将他送到玄关处,蔺之序伸手拉开门,走廊壁灯的光晕斜斜切进来,这个距离能看到他衬衣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锁骨线条,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身体好像有记忆一样,本能地,蔺之序抬手揽住她的腰身,嘴唇在她发顶轻轻一碰。
这个吻克制得近乎虔诚。
……
翌日清晨,小于端着咖啡进来时,叶瓷已经开始核对流程表。
小于翻开平板:“叶总,今天上午十点在秀场有媒体预览,下午三点是VIP客户私密预览。”
叶瓷抬头,窗外传来杜乐丽花园的喷泉声,几只白鸽扑棱棱掠过酒店哥特式尖顶。
叶瓷:“让杜总去媒体预览。”
“中午安排Room Service,用丽兹酒店的香槟和舒芙蕾,再加一份白鲟鱼子酱。”
小于手指在平板上飞快记录:“还要搭配什么吗?”
叶瓷想了想,“Laurent-Perrier桃红香槟,再准备些覆盆子酱。”
小于笑,伸手比了个OK。
出了房间,小于开始在群里发:【今天中午,香槟和舒芙蕾!优雅法式CP!叶总安排![爱心特效]】
……
蔺之序住在1806套房,叶瓷轻敲房门。
很快,门打开。
视线里,一身黑色衬衣和西裤,他身后的笔记本电脑亮着,旁边放着半杯咖啡。
“打扰到你了吗?”叶瓷注意到他眉间未散的倦意。
蔺之序摇头,“没有,上午有什么安排?”
叶瓷笑了下,“下楼检查样衣。”
应着,她的目光扫过他搁在沙发边的一沓文件。
平日里,他的行程安排十分紧凑,这次空出几天来陪她,肯定是压缩了自己的休息时间。
叶瓷这个时候来找他,也没什么事,于是笑道,“你忙你的,我们电话联系。”
“好。”
蔺之序说着牵起她的手,指腹在细腻手背短暂停留:“等我处理完手里这份就去找你。”
叶瓷笑:“嗯。”
楼下临时样衣间,冷气开得很足。
叶瓷戴上棉质手套,小心展开那件被压箱底的蕾丝礼服。
她发现意大利进口的列维斯蕾丝因为海运潮气微微变形。
“用45度蒸汽熨斗,垫三层瑞士薄纱熨烫。”
当工人操作熨斗时,叶瓷亲自监督着温度显示器。
忙完这一切,叶瓷靠在沙发里休息。
她望着茶几上散落的珠针和面料小样。
那些曾让她神经紧绷的细节,此刻竟呈现出奇异的秩序感,就像交响乐落幕前所有乐器终于找到了正确的音准。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她想起小时候考芭蕾舞级前夜,也是这样一种反常的平静。
那时老师告诉她,“当你不再数拍子的时候,音乐就长在你身体里了。”
现在这些礼服于她也是如此,每一处省道,每一条缝线都在脑海中自动展开立体图纸。
明天要用的二十五套造型像二十五枚熟透的果实,安静悬挂在枝头,只待采摘。
远处圣心大教堂的钟声传来。
叶瓷再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之前所有的压力焦虑此时此刻像极了退潮时的浪花,在它们刚要席卷过来时,却又迅速地消散无踪。
手机震动打断了思绪。
是温翎。
叶瓷摘下手套,发现无名指关节因长时间紧绷微微发白。
温翎约了她一起吃晚饭,叶瓷上楼去换衣服,途中她给蔺之序发消息,说现在要出去一趟,和妈妈吃饭。
蔺之序的回复很快:【需要我陪你去吗?】
他只在订婚宴那天见过一次温翎。
叶瓷:【不用了。就是跟你说下,怕你待会儿忙完了找不到我】
蔺之序:【好,你去吧】
温翎订的餐厅距离叶瓷下榻的酒店不远,叶瓷到时,温翎已经在等着了。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袭墨绿色丝绒长裙,头发挽成一个低髻。
“妈。”
叶瓷轻声唤道。
温翎抬眸,眼角的细纹里藏着岁月沉淀的优雅。
“小瓷,你迟到了哦。”
叶瓷笑了下,“路上堵车。”
坐下后,温翎看着她,“很累对不对?”
叶瓷笑道,“还可以。”
侍者上前,递上菜单,两人各自点了几道菜。
“蔺之序陪你来了?”温翎问道。
“嗯,他昨天刚到。”叶瓷看她,“您怎么知道?”
温翎笑,“我看你的采访预告了。”
叶瓷也笑。
前菜上来了,温翎切了一小块鹅肝,送入口中,细细品味后才又问:“你们现在相处得怎么样?”
叶瓷低头,用叉子轻轻拨弄着扇贝上的鱼子酱,“挺好的。”
“妈最近在忙什么?”
“刚结束了一个艺术基金会的项目,最近在写一本关于印象派画家的书。”温翎擦了擦唇角,“下个月会去佛罗伦萨待一阵子。”
叶瓷点点头。
“尝尝这个。”温翎用勺子轻轻划开蛋糕,“这家餐厅的甜点师以前在Pierre Hermé工作过。”
叶瓷闻言舀了一勺,小时候,温翎偶尔会带她去港城吃下午茶,她现在还记得那里的司康饼配凝脂奶油的味道。
“对了。”
温翎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夹。
“你行程满,工作多,我原想着等你忙完时装周后去苏黎世住几天,又怕到时候时间不充裕,所以,今天就把这些先给你。”
“看看。” 说着,温翎将文件夹推给她。
叶瓷翻开,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
温翎将自己名下持有的欧洲三家顶级时尚品牌的股份,总价值约2.5亿欧元,全部转移到了叶瓷名下。
她猛地抬头:“妈,这……”
温翎神色平静,接着,她又推过来第二份文件:巴黎左岸两栋历史保护建筑的产权证,以及瑞士日内瓦湖畔的一处庄园地契。
“这些房产一直由信托管理,现在交给你,算作是你的嫁妆。”
“巴黎的两栋楼租约稳定,年收益足够你的个人开销。”
“瑞士的庄园环境不错,适合度假,也方便你将来在欧洲拓展业务。”
叶瓷放下文件夹,“妈,这些资产是你多年经营的成果,你不能都给了我。”
温翎阻了她的手,“你和北庭都有,你们是我的孩子,妈妈给你们天经地义。”
“还有这个哦。”温翎调皮一笑,从夹层里取出一个深蓝色丝绒首饰盒,“这是你外婆当年留给我的嫁妆,现在给你。”
叶瓷打开盒子,是一套古董珠宝,全部由哥伦比亚祖母绿和钻石镶嵌。
叶瓷眼眶微热,“妈,这些太贵重了……”
温翎抬眸看她,“小瓷,蔺家底蕴深厚,妈妈给你的这些,是在给你底气,你明白吗?”
“……明白。”
温翎又笑,换了话题,“婚礼日期定下来了吗?”
叶瓷压下眼底湿意,“还没,等忙完这阵子再说。”
这时,温翎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好,等日期定下来了,告诉妈妈。”
叶瓷笑,“好。”
晚餐结束时,外面下起了小雨。
温翎拒绝了叶瓷送她回去的提议,两人在餐厅门口分别。
温翎:“女儿,明天秀场见。”
叶瓷笑着点头,“嗯。”
雨中的巴黎像被罩在磨砂玻璃里。
叶瓷站在餐厅廊檐下,看雨水在路面上汇成细小的溪流。
手机响起时,雨幕那端出现一把黑伞,蔺之序肩头沾着雨气,他从怀里掏出一条羊绒围巾,“怎么不打车?”
叶瓷由他帮自己围上围巾,鼻尖蹭到对方衬衣领口时,她闻到熟悉的沉木香。
“想走走。”叶瓷说。
蔺之序已经替她围好了,顺手又整了整,“好,我陪你。”
两人的视线在伞下相触,他个头高,叶瓷微仰起脸,笑问,“你工作忙完了吗?”
蔺之序笑,“忙完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手拉手沿着塞纳河漫步,雨越来越紧,很快,雨丝在伞沿积成一圈透明的水帘。
路过一家湿漉漉的花摊时,蔺之序买了一株玫瑰。
叶瓷笑着接过,然后又低头闻了闻含着水汽的玫瑰香。
两人边走边聊。
因为刚才和温翎见面的缘故,叶瓷想起了很多往事,她跟蔺之序讲起自己的童年,讲温翎,讲外婆。
蔺之序偶尔搭话,不过,大多时候只是做个安静的听客。
两人沿着河畔走了很久,丝毫没觉察河对岸不知何时蹲着个戴鸭舌帽的摄影师。
远处埃菲尔铁塔突然整点亮灯,无数光点穿透雨幕,将两人依偎的身影投射在古老的塞纳河面上,像幅被雨水晕开的水彩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