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秀,你做得太漂亮了!每一个细节,从廓形到面料再到那些点睛的刺绣,都充满了生命力,简直太美了!”
彭罄一边夸,笑声响亮,“后生可畏啊!”
叶瓷听着彭老师的夸奖,可注意力却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不由自主地向下偏移。
视线里,是蔺之序那双定制牛津皮鞋,以及他此刻正屈膝半跪的姿态。
高定西服的布料因其动作而绷紧,勾勒出精悍优美的背部线条,像一头收敛了锋芒,暂时休憩的猛兽。
叶瓷的眼睫不自觉地颤了颤,这画面很不真实。
蔺之序是财经杂志封面上遥不可及的掌权者,代表的是顶尖财富和不容置疑的地位。
可此刻,这个高高在上,被人仰望的男人,正屈膝半跪在她脚边。
昂贵的手工西裤直接压在地板上,而他那双签下过数以亿计合同,掌控着庞大商业帝国方向的手,正稳稳握着她的脚踝。
他微垂着头,侧脸线条冷峻,神情专注。
接着,叶瓷的脚被他用手掌托住。
她下意识地想缩回,却被他用力一带,重新握紧。
指腹的粗粝感若有似无地擦过她脚踝纤细的皮肤,带起一阵摧枯拉朽的战栗。
他为她穿鞋的动作很温柔。
叶瓷觉得耳根发烫,连同电话那端的声音也似乎模糊了一瞬。
“……嗯,谢谢老师。”
叶瓷竭力维持平静。
这时,蔺之序已经帮她穿好了一只鞋,动作自然地转向另一只脚。
电话那头的彭罄好像捕捉到了她声音里那丝微妙的异样,笑声里掺入了促狭:“怎么了小瓷?说话有点磕巴?是不是蔺之序那小囝在你旁边?”
叶瓷的目光终于完全落在了蔺之序身上。
他已经站起身,姿态挺拔,几乎挡住了玄关外透进来的大部分光线,在她身前投下一道带着安全感的阴影。
她对着话筒,只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哈!我就知道!”
彭罄的笑声更加爽朗,带着洞察一切的得意,“那小囝陪你去巴黎了吧?啧,我看新闻图片了,媒体标题怎么说的来着?哦,‘比叶瓷的浪漫主义新作更动人的,是后台无声的凝视’!”
叶瓷听着,余光瞥见玄关镜上两人模糊的倒影,声音恢复了些许镇静:“老师你知道的,媒体就爱捕风捉影,看图写话。”
彭罄笑,“那些记者拍的照片和写的稿子,可一点都不像乱写的,我看人家写的句句都是大实话!再说了——”
彭罄带着长辈特有的亲昵,自然切换成软糯腔调的沪语,“侬晓得的伐?前段辰光,侬婆婆汤女士专门打电话到我工作室,讲要订制一套非常重要的礼服,尺寸和要求都讲得老细致,特别是侬的尺寸哦!我一看这阵仗,心里就明白了,好事情是快要近了呀!”
镜子里,叶瓷看到蔺之序的眉梢轻微地挑动了一下,显然,他捕捉到了电话里关于汤静娴的信息。
叶瓷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泛出淡淡粉色,她对着话筒,“嗯。”
“那,你们打算啥辰光来沪城啊?礼服的面料小样我让人准备了几种顶级的,意大利的提花真丝,法国的古董蕾丝,都要侬亲自来摸摸看,拿主意。”
叶瓷抬眼看向蔺之序,带着询问。
蔺之序微微颔首,示意由她决定。
叶瓷斟酌着回答:“具体时间……我还不确定约好的是哪一天?”
“哎哟喂!”
彭罄在电话那头几乎要跳脚,“在我这里还用预约吗?侬真是!我当时在电话里就跟汤女士讲得清清楚楚咯:‘小两口什么时候有空了,随时过来!我这里的大门,永远为瓷瓷开着!’ 侬只管来!”
彭老师毫不掩饰的偏爱和热情让叶瓷感动,“知道了老师,谢谢您。等我们回国后,一定第一时间安排,专门登门拜访您。”
“好!好!一言为定!等你们啊!” 彭罄心满意足地收了线。
通话结束,玄关恢复安静。
叶瓷放回手机,刚才那通电话的内容,每一个字,都落入了近在咫尺的蔺之序耳中。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玄关,通往专用电梯的走廊铺着厚实的羊毛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
蔺之序按电梯下行键。
金属门无声滑开,内部是暖金色灯光,四壁镶嵌着光滑如水的镜面。
叶瓷率先步入电梯,长款风衣,身姿清瘦,颈间一条极细的铂金项链闪着微光,是她身上唯一的亮色。
蔺之序随后进来,站在她身侧。
镜中的影像沉稳如山岳,将她清冷的身影完全纳入他的气场范围。
电梯门悄然闭合,轻微的失重感传来。
刚才电话里导师的调侃,母亲订制礼服的消息,媒体捕风捉影的“甜蜜”以及玄关处他屈膝为她穿鞋时手指的温度……
所有的画面和声音碎片,在这狭小的被镜像包围的空间里,无声地碰撞回响。
电梯平稳下行。
叶瓷微微垂眼,看着镜中自己脚下那双被他亲手穿上的乐福鞋。
她想起两人订婚以来,他做得种种体贴之事,只是今晚,叶瓷觉得这不再是简单的体贴,它更像是一种宣告。
宣告在他的世界里,她拥有至高且唯一的特权。
思及此,叶瓷心里仿佛融化了一颗糖,还是荔枝味的。
就像领证那天,两人吃的那糖一样。
轿厢安静,蔺之序的手覆上了她垂在身侧的手。
很快,叶瓷反客为主,相视一笑间,两人十指交扣。
“叮”
电梯门滑开,是酒店顶层米其林三星餐厅专属的接待区。
光线豁然开朗。
空气里满是现磨咖啡浓郁的醇香。
侍者引领他们走向靠窗位置。
落座。
深蓝色天鹅绒座椅宽大舒适,陷入其中时,仿佛隔绝了外界。
叶瓷抽出湿纸巾递给他,“擦下手。”
蔺之序知道她指的是自己刚才为她穿过鞋,笑了下,他伸手接过。
侍者递上平板,轻声询问是否需要先来点饮品。蔺之序用法语和对方交流,他点了两杯咖啡。
侍者离开后,蔺之序看她,“彭老师很为你高兴。”
说这话时,他深沉的眸子里带着肯定,还有一种独属于她的欣赏。
“Vogue Runway的标题,实至名归。”
叶瓷端起侍者刚送上的咖啡杯,浓郁的咖啡香气氤氲而上,模糊了她眼前一瞬。
“媒体总是喜欢过度解读,”她抿了一口,又笑道,“不过,能打动彭老师,确实不容易。”
蔺之序笑,“打动她的,是你的实力,还有你付出的所有。”
叶瓷迎着他的目光,眸色透亮。
数秒,她也笑了下,他只是陈述着关于她专业成就的事实,语气沉稳,却比任何刻意的甜言蜜语都更有力量。
侍者上前询问点单。
蔺之序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叶瓷先选。
她浏览着菜单,报出几样。
蔺之序补充了自己的选择,并向侍者确认了关于食材的新鲜度和烹饪方式。
点餐完毕。
叶瓷说:“回国后,我的工作量会适当减少,去沪城订礼服的时间就由你安排吧,我随时都可以。”
蔺之序笑,“好。”
说完,他牵起她放在桌面上的手,“回国后好好休息,婚事方面,你通通都不要费心,由我来张罗。”
叶瓷眼睛含笑:“好呀。”
蔺之序做事稳妥,细心周到,结婚这样的大事,他说由他来张罗,那就一定会准备的很周全。
——
跨越大洋的私人湾流G650,如同一枚银梭,无声地划破平流层稀薄冰冷的空气。
舷窗外,靛蓝天幕与云海被夕阳染成一片熔金与玫瑰紫,光线透过舷窗,在机舱内拉出长长的温暖光带。
叶瓷躺在宽大柔软的白色真皮座椅里,身上搭着一条羊绒薄毯。
从巴黎秀场紧绷的神经,到连续数日高强度工作的透支,以及此刻长途飞行的疲惫,终于在这极致私密与安稳的空间里彻底释放。
她几乎是在飞机平飞后不久,就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念一和溦溦早已各自戴上了降噪耳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宽敞的客舱后半部,只剩下蔺之序和沉睡的叶瓷。
蔺之序处理完几封紧急邮件,侧目看向身侧的人,她睡得很沉,身体在无意识中微微向他这边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