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王府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霍峥抱着小星回还不忘腾出一只手来扶春枝。
春枝道:“我自己可以上去。”
霍峥眸色如墨地看着她,“可我想扶你。”
春枝受不住霍峥这样的目光,伸手搭在他掌心,缓步上了马车。
几步开外的王怡月看到这一幕,立刻甩开陆景云的手哭着跑上前,“表哥!表哥,陆景云他欺负我,你要为我做主啊!”
陆景云见状连忙跟了过来,他一抬头就看见春枝站在车厢前,手还搭在霍峥手上。
日暮微光笼罩在他们身上,如同一双璧人。
霍峥怀里还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子。
那是他们的孩子。
陆景云看着几步开外的春枝,忽然发觉她已经离自己很远很远了。
要不是王怡月今日跑到这里来闹,他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是怎么也见不到长安王妃的。
那些他们相依相伴的时光,早就一去不回头了。
春枝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只是问霍峥:“孩子给我?”
“不用。”霍峥对哭泣不止的王怡月说:“你让本王怎么为你做主?”
“我、我……”王怡月原本有很多话要说,可被霍峥厌恶的眼神一看,忽然就哑口了一般。
霍峥等了片刻,没等到王怡月开口,直接就抱着小星回上了马车。
随后而来的婢女随从将还想上前的王怡月隔开。
车夫调转马头,就这样从陆景云和王怡月跟前离开了。
一众婢女随从跟着开。
片刻后,就只剩下陆景云和王怡月留在原地。
王怡月忽然就哭不出来了,她自小便以为自己是要做长安王妃的,在安阳长公主府被春枝算计之后,便从枝头落进了泥潭里。
她恨春枝恨到了骨子里,可发生了这样的事,一向疼爱她的爹爹却说,要么三尺白绫自行了断,要么嫁给陆景云做平妻。
王怡月还不想死,她劝自己嫁给陆景云做平妻,也能压纪如珍一头。
不曾想纪如珍是个狠角色,天天跟她斗得死去活来,陆景云却想着两不得罪,天天躲在外头不回来。
这样的日子,让王怡月度日如年。
她完全失了太师嫡女的教养,一天天只想着把纪如珍斗倒,连亲生母亲都不爱搭理她了,从前最喜欢她的皇后姑母也厌弃了她。
如今的她在表哥面前,犹如脚下泥一般,不堪入目。
王怡月的那些委屈,那些恨意忽然就变得说不出口,她呆呆看着长安王府的马车离开,忍不住想:我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陆景云也不知道自己下次什么时候能再见到春枝,直到长安王府的马车离去,彻底看不到了才回过神来,拉着王怡月上马车,“走!回府!有什么事回去再去!”
王怡月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被陆景云拖上了马车。
回到陆府,纪如珍又是一通闹腾。
陆景云头疼不已,把自己关在书房想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写了奏折递上去,自请外放。
王皇后也想让陆景云离京,皇帝当日就准许了。
八月十五的清晨,陆景云独自一人来到长安王府,递上了拜帖,求见长安王妃。
然而,这张拜帖没有递到春枝手里。
陆景云被小厮带入王府,来见他的人却是霍峥。
“王、王爷……”
陆景云一看到长安王,脸色便白了三分。
霍峥面色如常,语气淡淡道:“王妃还在睡着,陆大人有什么话,跟本王说也是一样的。”
第169章 不许
“王爷……”
陆景云想跟春枝说的话,自然是没法跟长安王说的。
想当初他刚中状元的时候,就被皇帝派去南州给巡查南边的长安王做助力,那时候的陆景云原以为自己能就此加入长安王派系,前途无量。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权衡利弊放弃的春枝,会成为长安王的妻子,变成他此生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陆景云现在看见霍峥,是万般滋味在心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霍峥坐在太师椅上,端起茶盏浅饮了一口,不咸不淡道:“本王听闻陆大人即将外放出京,你不去王家也不去纪家,反倒来了我长安王府,此举甚是不妥啊。”
纪丞相和王太师都是陆景云的岳父,陆景云要外放出京,这两人都没有出手阻拦,可见陆家的笑话确实闹得太大,连这两位都不想让女婿再待在京城了。
可不管怎么样,那两位也是陆景云的岳父,他马上要离京,该去见见两位岳父,而不是来长安王府找春枝。
陆景云这一来,倒显得他跟春枝余情未了似的。
霍峥不喜欢别人提起春枝跟陆景云的那一段,那是他不管做什么都抹不去的过去。
他只要一想到春枝曾经为了陆景云这样一个人付出那么多,就心火旺盛,嫉恨难消。
但长安王毕竟是长安王,即便心里将陆景云千刀万剐了好几遍,面上也丝毫不显。
反倒是陆景云一听到长安王说他过来很是不妥,脸色就又白了几分。
他知道他现在应该立马告辞。
可是这次离京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或许这辈子都不能再见春枝了,所以他还是壮着胆子说:“我与王妃相依为命十年,我过去有些……有些做的不对的地方,想当面同王妃说声对不住。”
霍峥放下茶盏,“若你只想跟她说声对不住,那大可不了。”
陆景云难以接受道:“我只是想见春枝一面,王爷连这不许吗?”
霍峥意简言赅道:“不许。”
陆景云道:“王爷至少让人去同她说一声,若是她真的不肯见我,我也就……”我也就死心了。
可霍峥没有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就直接打断了,“如今的你,还有什么脸面来见她?”
陆景云哽了一下,“我与她相依十年,即便我有负于她,做不成夫妻,也算得上她半个哥哥。”
“哥哥?”霍峥嗤笑道:“她有亲兄长,也有救她性命的兄长,你算哪门子的哥哥?”
春枝有宋安澜那么一个兄长,已经够他吃味的了。
如今这陆景云也不知死活地来插一脚,当真是活腻了。
陆景云被霍峥这话噎的说不出话来。
霍峥看他在跟前觉得实在碍眼,起身道:“今日中秋佳节,本王不想发火,你走吧。”
陆景云还想再说什么,就被一旁的小厮“请”了出去。
陆景云走后,霍峥回了主屋。
春枝刚醒,瞧见他从外面进来,睡眼惺忪地看着他,“今日不用上朝,你这么早出去做什么?”
霍峥上前,伸手摸了摸春枝的脸,“刚才陆景云来了?”
“啊?”春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脸颊被霍峥温热的手指摸得有些痒痒的。
过了片刻,她才开口问:“陆景云来做什么?”
除了那日在宫门口看见陆景云和王怡月拉扯吵闹,春枝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陆景云这个人了。
春枝也没想到,从前以为会相伴一生的人分开之后,用不了两年,就会变成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如今她再听到‘陆景云’这个名字,只觉得遥远。
霍峥嗓音低沉道:“他要见你。”
“他来见我做什么?”春枝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我跟他又没什么好说的。”
霍峥很喜欢春枝这副不把陆景云当回事的样子,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纪如珍和王怡月在陆家闹得厉害,陆景云想来是受不了了,递上了奏折自请外放出京。”
春枝听到这话,不免有些诧异。
科举得中的那些进士很多都会找门路留在京城,外放出去的不知道会去哪个偏远之地当小官,这辈子有没有机会调回京城都难说。
陆景云当初娶纪如珍,必然也有为了留在京城任职的考量。
这才过去一年多,他就放弃了原本的考量,自请出京。
这简直是放弃了自己的前程。
可见纪如珍和王怡月在陆家闹得有多厉害。
可即便如此,春枝也不觉得愧疚。
在安阳长公主府那天,是王怡月算计她在先。
若不是陆景云跑来找她,也不会牵扯其中。
霍峥见春枝好一会儿都没说话,不由得俯身凑近她,“怎么,你想见陆景云?”
他不等春枝回答,又道:“你若真要见他,陆景云这会儿应该还没走远,我让人把他叫回来就是。”
春枝抬手捏了捏霍峥的耳垂,“我见他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霍峥任由她捏着耳垂,“说不定你想听他说点什么,比如说后悔了、对不住什么的。”
“我才不想听他说这些。”
春枝松开手,起身下榻。
她算是看出来了,长安王也就是对外人宽容大度,对她可小心眼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