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已矣，要查清真相，要稳定局势，那都是必须要做的事。
然而春枝和霍峥最关心的还是王皇后的安危。
连皇后金印都落在了别人手里，那王皇后现在的处境定然十分危险。
更麻烦的是，他们眼下根本就不知道在京城风云的是霍炀和还是霍炎。
霍峥不能让母后有半点闪失，立刻带着顾元嘉等人去审问孙公公和京城来的人。
春枝说：“我也去。”
西州城日益富饶安定，少有刑罚，而且霍峥即便要审讯什么人，也都会避开春枝。
那些阴暗的、残忍的一面，他希望春枝永远都不要看到。
春枝也一向不会去探究那些，作为一方之主，要心怀百姓，也要雷霆手段，否则根本就坐不稳高位。
可春枝今日提出要跟他们一起去审讯。
霍峥刚要开口，就听见春枝说：“母后也是我的母后，更何况我爹爹娘亲都在京城，我想要第一时间知道京城究竟发生了什么，想要知道他们如今是否安在。”
比起这些，见些血腥手段，便不算什么了。
霍峥见春枝如此坚定，便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往暗牢走去。
慕开霁和顾元嘉等人随行。
就在众人离开前堂的时候，翠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王爷！王妃！九皇子来西州了！”
“霍炎？”霍峥听到这话不由得驻足回头。
春枝连忙问道：“他人呢？”
随行众人都觉得今日的奇事真是一桩接着一桩，先是来了个假传懿旨的孙公公，现在连九皇子都来了西州。
“在、在担架上呢。”翠儿跑得急，说话还有些大喘气，“九皇子身受重伤倒在了回春堂门前，风大夫把人救了，送咱们王府来了，就在后头！”
翠儿把话说完，忍冬就带着两个壮汉抬着担架过来了。
春枝等人齐齐抬眸看去。
担架上躺的不是霍炎，又是谁？
一袭男装的忍冬走在最前面，上前行礼道：“王爷王妃，这人今儿一早忽然倒在了回春堂门前，他说京城有变要见王爷——”
本该第一时间把霍炎送到王府来的，可他伤的太重了，若不立马救治，只怕到了长安王和王妃面前连尸体都凉透了。
回春堂又只有忍冬和白术师徒二人，实在没有多余的人手能来王府报信，所以便拖到了现在。
忍冬带着霍炎从侧门进来，刚好碰上了翠儿，听说王府今日有京城来的人，连忙匆匆赶了过来，生怕迟了一步。
她们过来的时候正好遇上江河带人把一群人押下去，王爷王妃和一众官员好似也要往那边去，忍冬连忙把霍炎霍炎昏迷前说的话一字不差地转述给王爷王妃听。
王将军急道：“九皇子重伤至此还要来西州，京城肯定是出大乱子了！”
在场众人有人愁容满面，有人暗暗庆幸：
“九皇子现在这样什么时候能醒？他从京城来，一定知道京城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那个假传皇后懿旨的孙公公定然是奸人所派！还好王爷和王妃谨慎，没有上当！”
春枝问忍冬，“霍炎伤势如何？什么时候能醒？”
忍冬说：“他深中数刀，失血过多，再晚发现片刻，只怕就回天乏术了。”
顾元嘉适时开口，“风大夫医术高明，想必一定有法子让九皇子暂时醒转，如今我们西州完全不知道京城那边的局势，得尽快从九皇子口中问出那边的情形。还请风大夫尽力一试。”
孙公公那些人要审，九皇子这边也要问。
但凭一方之言总归有失稳妥。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忍冬身上。
忍冬点头道：“好，我试试。”
王府侍卫把霍炎抬进了就近的厢房，忍冬取出银针，扎入霍炎几处大穴，将人催醒。
过了将近半盏茶的时间，霍炎慢慢睁开了眼。
霍峥和春枝还有顾元嘉他们几人等在几步开外，忍冬看到霍炎醒转之后就退到了一旁，霍峥大步上前，“霍炎，你怎么伤成这样？”
“七哥……”霍炎嗓音嘶哑，“父皇死了。”
霍峥早在孙公公宣旨的时候就已经听闻了父皇的死讯，甚至在更早之前，在他留在京城的那些暗桩眼线都失去联系的时候，就已经怀疑京城出了大乱子，而最大的乱子就是皇帝驾崩，有人趁机把持朝政。
当时顾元嘉他们还在猜测趁乱出手把持朝政的是霍炀还是霍炎。
如今霍炎身受重伤，出现在西州地界，那么把持朝政的，定然是霍炀无疑了。
霍炎自小受宠，桀骜跋扈，从来不把其他皇子公主放在眼前，除了阴阳怪气的时候喊过霍峥几次“七皇兄”，从来都没有喊过他兄长。
可这次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喊的就是“七哥”。
他说父皇死了。
霍炎说的不是皇帝驾崩，而是他们的父亲死了。
霍峥顿了一下，“京城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弄成这幅模样来西州？”
第418章 不安好心
霍炎说：“霍炀谋朝篡位，不仅暗害了父皇，还要置我于死地，一众暗卫拼死护我逃出生天，我想回京城调人却发现到处都是霍炀的人几次差点死于非命，我只能先来西州将京城的情形的告知于你，免得你们也遭了霍炀的毒手……”
他说着，忽然像是支撑不住一般往一旁栽去。
霍峥连忙上前扶住了霍炎，“父皇当真已经——”
“我离开京城的时候，父皇的死讯已经传开了。”
霍炎面容晦暗，看起来很是悲痛。
在十六皇子出生之前，九皇子一直是最受皇帝宠爱的，若非他在西州落入叛军之手，丢尽了皇族的脸面，还不肯听父皇的话娶西陵长公主，他大抵会一直深受皇恩。
如今皇帝死了，霍炎不可能无动于衷。
连霍峥脑海里都止不住地浮现父皇对他还算和颜悦色的模样，他虽非王皇后亲生，但自幼养在皇后膝下，算是半个嫡出，不是父皇最宠爱的那一个，却是父皇最倚重的那一个。
霍峥年少时，便在文治武功各个方面都展现出了过人之处，那时候他还不是贤名远播到让皇帝都忌惮的长安王，皇帝对他一向严苛，偶尔也露出几分慈父之态。
父皇也会说“七郎日后要越发勤勉，好为朕分忧。”
或许是父皇很少会用那么欣赏的目光看着他，所以霍峥在很多感觉到父皇做事不公的时候，就会想到那句话，他想或许父皇是对我寄予厚望，所以才待我格外严苛。
本来霍峥可以一直骗自己，父皇不是偏心，他只是对待每一个儿子都不同，直到他在西州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才打了胜仗回京，父皇却非要逼他娶西陵长公主。
父皇明知道他已经娶妻生子，不管是心里还是身边都容不下别的女子。
可父皇仍旧要逼他做出选择。
太子之位和春枝，他只能选一个。
霍峥选择了忠于自己的心。
自此退守西州，一心造福西州百姓。
这几年，霍峥累得不行的时候，也会想父皇看到西州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是否也会觉得他这个儿子不曾辜负他的期望？
他也会想要是有一天父皇不把他这个儿子看作威胁到他皇位的人，召他回京团聚的时候，他能跟父皇说一句，这些年我在西州，过的很好，不曾忘却父皇昔日教导，更不曾心生怨怼。
可霍峥在被贬出京城，心中愤恨时和父皇见的那一面，竟然就是父子俩的最后一面。
一分别，便是永别。
霍峥想着父皇从前同他相处的模样，沉默良久。
春枝上前牵住了霍峥的手，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给了霍峥一个很温柔的眼神：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在这里。
我就在你身边。
人生有太多的意外，哪怕人来到这个世上，都会有死去的那一天。
可亲人离世总是让人一时间难以接受。
即便沉稳持重如霍峥，在听闻父皇离世的消息之后，也会悲痛恍然。
顾元嘉却在听完九皇子的话之后，再三琢磨，并提出质疑，“瑞王做此谋朝篡位之举， 定然早有准备，九殿下与他同在京城，日日相见，当真没有半点察觉？”
西州和京城离得实在太远了，消息往来总归不是那么方便，都用兵讲究兵贵神速，其实朝堂很多事也是要消息快才能及时应对。
这次京城的消息没能传到西州来，定然是因为瑞王大范围清扫潜伏在京城的眼线暗桩，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才能封锁消息不外传。
可霍炎身在京城，且一直跟霍炀作对。
九皇子若是跟长安王一样每日都忙着各种正事，把造福百姓放在一位，没有察觉瑞王要谋朝篡位也就罢了。
可九皇子是一个天天盯着瑞王，每日就只有一件正事，那就是跟瑞王对着干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