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霍渊已经年近五十，看起来略微年轻些，还是四十来岁的模样，依旧还能看出他年轻的时候生的极其俊美。
霍峥是几个皇子里最像皇帝的。
皇帝有时候看着他，就会想起年轻时候的自己。
皇帝见霍峥一开口就认错，当即问他：“你倒是说说，你错在何处。”
霍峥道：“父皇命我在府中禁足反省，我却擅自离京，此乃第一错。”
皇帝没说话，等着他继续往下讲。
霍峥当即又道：“我逗留东州多时，让父皇担忧牵念，此乃第二错。”
皇帝冷哼一声，并不接话。
霍峥继续道：“未经父皇准许，我擅自在外娶妻生子，此乃第三错。”
他为了找春枝在南州调用南州水师封锁江面的事，影响甚大，根本就瞒不住皇帝。
在东州这些时日，或许早就有皇帝的耳目报于皇帝知晓。
霍峥知道这些事瞒不过父皇，索性自己老老实实说了。
皇帝沉声问道：“你既然知道自己做错了，为何不改？”
“情之一物，虽错而不能改，儿臣斗胆，请父皇成全。”
霍峥说着便掀袍跪下。
眼下还是二月里，地上凉，他跪的腰板笔直，不折半点风姿。
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儿子，气恼之余，又觉得他这副模样着实有趣。
霍峥自幼养在王皇后膝下，王皇后自个儿就爱端着贤良端庄的架子，将霍峥养的规规矩矩，年纪轻轻的，活像个老古板。
自年少时，霍峥就没有一步行差踏错，不能做的事他是一点都不沾。
皇帝的众多儿子里，好色者有之，贪财者有之，想要大权在握的更是一个二个都是。
只有霍峥，他只做自己该做的事，其他的半点也不多沾。
其他皇子十五六岁，便有宫人启蒙房事之欢，他身上连个宫人都不许近身。
一直活到二十四岁了，都没怎么同女子说过话。
王家的王六娘时常进宫看望姑母，一口一个表哥的唤他，霍峥除了同人见礼，愣是不同人家姑娘多说一句话。
谁能想到霍峥去了一趟南州，竟然开了窍，不仅破了色戒，还娶妻生子了。
连皇帝都十分好奇，能让霍峥铁树开花的女子究竟是何模样。
只是皇帝这会儿面上还装着生气，不能这么快就原谅了他。
霍渊假咳了两声，正色道：“你的婚事你母后早有打算，你要朕如何成全你？”
霍峥道：“母后只要父皇下旨赐婚，她绝无二话。”
皇帝心道皇后这是自己不愿做恶人，所以才让朕来做这个恶人啊。
霍峥道：“儿臣从未求过父皇什么，还请父皇成全儿臣的一片痴心。”
霍峥巡查南州回来，明明有功，却因为斩杀了宁王父子被罚鞭笞一百。
那时候霍峥宁可受了这一百鞭，也没有求父皇网开一面。
如今，他为了那个女子，却折了腰。
皇帝早就接到暗报，说长安王在南州的一个小镇上，娶了一个乡野之女，同她一起住在小破屋里，做起了市井夫妻。
后来不知怎的，两人闹翻了，女子当着霍峥的面跳江，霍峥也跟着跳了下去。
两人分离许久，又在东州相遇。
这次霍峥将其带回京城，已然是打定了主意要娶她。
皇帝道：“朕若是不允呢？”
霍峥道：“若不能娶春枝，那儿臣就终身不娶。”
皇帝不悦道：“你在威胁朕？”
霍峥低头道：“儿臣不敢。”
皇帝说：“依你母后的意思，让那个平民女子做个侧妃足矣，你非要娶她做正妃，岂不是辱没了皇室？”
霍峥道：“春枝救我性命，我理当报答，若让救命恩人做妾，我岂非恩将仇报？”
皇帝沉吟片刻，“若只是为了报恩，封赏与她便是。”
霍峥道：“我与春枝已经做了夫妻，且育有一子，我娶她不全然是为了报恩，更因为我心悦于她，想与她做一世夫妻。”
皇帝道：“可她只是个平民女子，你几个皇兄的正妃皆出自名门，你若娶了她，必定遭人耻笑。”
“儿臣不怕遭人耻笑。”霍峥道：“春枝是东州首富宋安澜的妹妹，儿臣娶她，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父皇。”
皇帝来了一点兴趣，问道：“此话怎讲？”
霍峥道：“世人皆知士农工商，商者为末流，可如今国库空虚，正需要为商者各显其能。”
他正色道：“父皇若能下旨为儿臣和东州首富的妹妹赐婚，用不了多久，天下人就会知道父皇看重经商之人，我朝必定百业兴旺，国库充盈指日可待。”
第102章 赐婚
皇帝想修个皇陵，国库都拨不出银子来，着实令他头疼不已。
现在霍峥要娶一个商贾之女，不管于公于私都极其有利。
更何况皇帝本来就不想让儿子们都娶名门贵女，皇子们的妻族太有势力，对皇帝来说都是潜在的威胁。
只是霍峥要娶的这一个，身份又着实太过低微。
若皇帝就这样允了，只怕日后尊卑不分。
因此皇帝没有立刻答应，他跟霍峥说：“你先回去，此事朕再思量思量。”
“父皇……”
霍峥还想再求。
皇帝挥了挥手，“退下吧。”
霍峥这才起身告退。
回到宋宅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宋家兄妹都已经用过晚饭，春枝在屋子里哄小星回睡觉。
霍峥一回来，看到春枝母子就觉得一身的疲累都消失了。
他放轻脚步，走到榻前。
春枝一抬眸就看见了他，立刻把食指放到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
小星回刚刚睡着。
可不要吵醒了他。
春枝缓缓起身，拉着霍峥走到院子里，轻声道：“你怎么不回王府？”
她以为霍峥回了京城有很多正事要做，今日定然是不会回来了。
没想到，他竟然没回王府，又来了宋宅。
霍峥伸手将春枝揽入怀中，在她耳边低声说：“我想你了。”
才半日不见，他就很想很想春枝了。
回到京城，回到这金玉笼中，他越发想要陪在春枝身边。
春枝在他怀里待了片刻。
温存醉人。
屋檐下的灯笼被夜风吹得微微晃动，灯火缭乱。
春枝忽然想起什么一般，问霍峥：“你吃过晚饭没有？”
霍峥低声道：“还没。”
“那我让人给你准备些吃的来。”春枝说着便要脱离他怀抱，喊青叶她们过来。
“不急。”霍峥拥着她不放，“再让我抱一会儿。”
春枝乖乖地让他抱着。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声问道：“你要娶我，是不是很难？”
一个乡野之女，想要和天潢贵胄结成夫妻，简直难于上青天 。
霍峥没有否认，“不管再难，我都会娶你。”
他说：“春枝，我会想办法的，你不要怕。”
曾经的春枝一想到想要跟长安王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物纠缠就害怕，如今她有了霍峥的承诺，也有了兄长赋予她的底气，纵然心里仍旧害怕，也生出了几分勇气。
春枝抬眸看着霍峥，同他说：“君不负我，我必不负君。”
“好。”霍峥抚过春枝的后颈，在她唇间落下一个吻。
夜来风凉，两人发丝纠缠，难舍难分。
过了许久，霍峥才放开春枝。
春枝抬手，用手背抹了一把红肿的唇，“你先歇会儿，我让人去给你准备吃食。”
霍峥站在廊下，看着春枝快步而出，喊了声“青叶”。
青叶应声而出，笑着问：“姑娘有什么吩咐？”
春枝道：“弄些吃的来，要快。”
“是，奴婢这就去吩咐厨房。”青叶是跑着去的。
不多时，就有婢女端着吃食过来。
摆上桌，春枝和霍峥相依而坐。
春枝已经跟宋家兄妹一起用过晚饭，眼下只是陪着霍峥吃一些。
霍峥似有心事胃口不佳。
他今日在父皇面前说的那些话，极有把握让父皇为他和春枝赐婚，可即便说到了这般地步，父皇依旧没有立刻下旨。
这让霍峥有些心焦。
但是春枝给他夹得的菜，他全都吃掉了。
饭后，霍峥原本想在宋宅歇下。
宋安澜带着宋婉儿一道过来。
宋婉儿挽着春枝的手，同她说悄悄话去了。
宋安澜跟霍峥说：“虽然王爷和春枝早在南州的时候就已经成过亲，但京城的人不知道，春枝如今已经是我宋家女，在王爷与她正式大婚前，你们还是少见面的好。”
这话已经说的很含蓄。
婚前要少见面，同床共枕更是不能够的。
霍峥皱眉道：“宋兄……”